昨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群里发出了各种《国际歌》的声音，除了耳熟能详的歌词以外，还有刘欢唱的法语版。刘欢是学法语的，发音想必不差，但他也只唱了第一段。有同学好奇说想知道欧仁－鲍狄埃他老人家的原词里究竟写了些什么，和我们唱的是不是同一首歌？为此，才疏学浅的我只能依靠搜索引擎。还好我们不光有百度，还有谷歌，所以不怕被那啥了。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这是我们通常传唱的歌词。但是岂不知从首句开始就出现了问题。总的来说历史上有过三种译文：瞿秋白版，萧三版，和沈宝基版。
法语“les damnés”的原意是指尘世间的不幸者。1923年6月15日，《新青年》季刊第一期上刊出中共负责人瞿秋白翻译的《国际歌》，首句是这样的：
起来，受污辱咒骂的！
起来, 天下饥寒的奴隶！
瞿秋白不懂法语，基本是从俄文转译的。与此同时，诗人萧三也与陈乔年合作翻译了《国际歌》。与瞿秋白不同的是，他自称是参考了法文原文后翻译的，1926年3月18日（纪念巴黎公社五十五周年）印行：
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 全世界上的罪人！
也许是因为歌唱的需要，前两句做了颠倒，但首句还是“罪人”，究竟是谁改成现在的版本中“受苦的人”的呢？众说纷纭。
萧三之后, 最为重要的《国际歌》汉译者当属诗人兼翻译家沈宝基。沈1934 年获得法国里昂大学文学博士学位后，经年从事外国文学翻译工作。1956年, 他翻译了让·瓦尔鲁（Jean Varloo）为纪念巴黎公社八十周年而编注的《巴黎公社的诗人》( Les Poètes de la Commune) 一书！其中，收录了诗人鲍狄埃的《国际歌》。这是《国际歌》全文六节的第一个汉语全译本！而且, 沈宝基精通法语, 他的译本也被广泛视为权威版本。那么,“受苦的人”是否出自他手?
中国音乐家协会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已经联合公布了一个由“有关专家”修订的《国际歌》版本。这个修订本最初发布在《人民日报》1962年4月28日第六版，并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通过电台几次进行广播教唱。同年，《人民音乐》杂志1962年12月号再次刊发了中国音乐家协会的修订本，这个新修订本的首节内容如下：
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 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 起来, 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才是我们熟悉的《国际歌》版本！老诗人施蛰存曾“爆料”说周恩来曾将“受苦（的）人”这一翻译改动誉为“重大贡献”！萧三曾声称是他改成了“受苦的人”，但是在1962年10月他写的《公社的歌声响遍全世界》这篇为纪念鲍狄埃诞辰125周年而写的漫谈中, 并没有这样的内容。文中萧三顺带公布了他新修订的《国际歌》第一节：
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 世界受罪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做最坚决的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 起来! 起来!
休看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其中只是把“罪人”改成了“受罪的人”，而不是“受苦的人”。
后来一位曾亲历这次《国际歌》修订工作的当事人回忆了当时的一些情况，此人就是经济学家于光远。根据记忆，老先生将这次修订工作的起始时间大致锁定为1958年。他提到，当时讨论的时候，《国际歌》歌词第一段的第一句“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没有人提出问题。第二句“起来！全世界的罪人！”，不少人认为不妥，说有各种各样的罪人，不能一般地号召罪人起来革命。于老先生回忆这段往事的初衷是与故人胡乔木打笔墨官司，他相信胡乔木（时为毛泽东秘书）是这一改动的主要决策人。而胡乔木坚持的改动可能反映的是毛岸英的遗愿，这里又有毛岸英和彭德怀提议修改的说法（见武立金:《毛岸英在朝鲜战场》）。
然而，或许我们已有理由认为，问题的关键并不在此，而在于“受苦人”背后起推动作用的某种“社会需求”。这种“需求”是在中国革命的话语这一历史进程中逐渐形成的，并构成 les damnés 一词汉译的内在政治要求。实际上,“受苦人”恰恰没有拘泥于法文原意，而是一个食洋而化、落地生根的“翻译”。也许，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对接”。因为“受苦人”这一带着浓浓土气的表述本身凝聚了中国革命的话语的历史性, 而不仅仅是一个被抽掉了时间维度的汉语词汇。可以说,“受苦的人”这一范畴上所刻烙着的革命印记，才是它最终被采纳的深层原因。
因此，从 les damnés 到“受苦人”, 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文字翻译问题，而是一个文化对接的历史过程。它所展示的实际上是中国革命现代性实践中两条文化运动线路——即自外援入与自内发掘——的一次历史交汇。
【本文部分内容参照了互联网及李放春的“从les damnés到“受苦人”:《国际歌》首句汉译的历史演变” 】
| Original lyrics （原始歌词） | ||||
| French lyrics | Literal English translation | 沈宝基的译文 | 瞿秋白的译文 | 萧三的译文 |
| 1st stanza | ||||
| Debout, les damnés de la terre Debout, les forçats de la faim La raison tonne en son cratère C'est l'éruption de la fin Du passé faisons table rase Foule esclave, debout, debout Le monde va changer de base Nous ne sommes rien, soyons tout |: C'est la lutte finale Groupons-nous, et demain L'Internationale Sera le genre humain :| |
Stand up, damned of the Earth Stand up, prisoners of starvation Reason thunders in its volcano This is the eruption of the end. Of the past let us make a clean slate Enslaved masses, stand up, stand up. The world is about to change its foundation We are nothing, let us be all. |: This is the final struggle Let us group together, and tomorrow The Internationale Will be the human race. :| |
起来!全世界受罪的人! 起来!饥饿的囚徒! 真理象火山那样怒吼， 喷发出最后的烈火。 旧世界我们要彻底摧毁， 奴隶们起来呀起来! 世界要根本改变， 无地位的人要做主人！ |: 这是最后的斗争， 大家团结起来， 因呆尔那西奥那尔， 就是明天的人类。:| |
起来，受人污辱咒骂的！ 起来，天下饥寒的奴隶！ 满腔热血沸腾， 拼死一战决矣。 旧社会破坏得彻底， 新社会创造得光华。 莫道我们一钱不值， 从今要普有天下。 （副歌） 这是我们的 最后决死争， 同英德纳雄纳尔 人类方重兴！ 这是我们的 最后决死争， 同英德纳雄纳尔 人类方重兴！ |
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 全世界上的罪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作一最后的战争! 旧世界打他落花流水, 奴隶们, 起来, 起来! 莫要说我们一钱不值, 我们要作天下的主人! （副歌）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 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 就一定要实现！ |
| 2nd stanza | ||||
| Il n'est pas de sauveurs suprêmes Ni Dieu, ni César, ni tribun Producteurs, sauvons-nous nous-mêmes Décrétons le salut commun Pour que le voleur rende gorge Pour tirer l'esprit du cachot Soufflons nous-mêmes notre forge Battons le fer quand il est chaud |: C'est la lutte finale Groupons-nous, et demain L'Internationale Sera le genre humain :| |
There are no supreme saviours Neither God, nor Caesar, nor tribune. Producers, let us save ourselves, Decree the common salvation. So that the thief expires, So that the spirit be pulled from its prison, Let us fan our forge ourselves Strike the iron while it is hot. |: This is the final struggle Let us group together, and tomorrow The Internationale Will be the human race. :| |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什么上帝、圣皇和清官； 劳动者全靠自己救自己。 我们要大家都幸福! 为了叫强盗交出那赃物， 叫我们的心冲破牢笼， 我们把炉火烧得通红， 要打铁就得趁热。 |: 这是最后的斗争， 大家团结起来， 因呆尔那西奥那尔， 就是明天的人类。:| |
不论是英雄， 不论是天皇老帝， 谁也解放不得我们， 只靠我们自己。 要扫尽万重的压迫， 争取自己的权利。 趁这洪炉火热， 正好发愤锤砺。 （副歌） 这是我们的 最后决死争， 同英德纳雄纳尔 人类方重兴！ 这是我们的 最后决死争， 同英德纳雄纳尔 人类方重兴！ |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全靠我们自己！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 让思想冲破牢笼！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 趁热打铁才会成功！ （副歌）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 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 就一定要实现！ |
| 3nd stanza | ||||
| L'État comprime et la loi triche L'impôt saigne le malheureux Nul devoir ne s'impose au riche Le droit du pauvre est un mot creux C'est assez, languir en tutelle L'égalité veut d'autres lois Pas de droits sans devoirs dit-elle Égaux, pas de devoirs sans droits |: C'est la lutte finale Groupons-nous, et demain L'Internationale Sera le genre humain :| |
The State oppresses and the law cheats. Tax bleeds the unfortunate. No duty is imposed on the rich; The rights of the poor is an empty phrase. Enough languishing in custody! Equality wants other laws: No rights without duties, she says, Equally, no duties without rights. |: This is the final struggle Let us group together, and tomorrow The Internationale Will be the human race. :| |
政府在压迫，法律在欺诈， 捐税将民脂民膏搜刮； 豪富们没有任何义务， 穷人的权利是句空话； 受监视的“平等’呻吟已久， 它需要别的法律，它说： “讲平等，有权利就有义务， 有了义务就有权利。” |: 这是最后的斗争， 大家团结起来， 因呆尔那西奥那尔， 就是明天的人类。:| |
（缺） | （缺） |
| 4th stanza | ||||
| Hideux dans leur apothéose Les rois de la mine et du rail Ont-ils jamais fait autre chose Que dévaliser le travail ? Dans les coffres-forts de la bande Ce qu'il a créé s'est fondu En décrétant qu'on le lui rende Le peuple ne veut que son dû. |: C'est la lutte finale Groupons-nous, et demain L'Internationale Sera le genre humain :| |
Hideous in their apotheosis The kings of the mine and of the rail. Have they ever done anything other Than steal work? Inside the safeboxes of the gang, What work had created melted. By ordering that they give it back, The people want only their due. |: This is the final struggle Let us group together, and tomorrow The Internationale Will be the human race. :| |
这些矿山和铁路的大王， 威风凛凛遮不住丑恶， 除了搜刮别人的劳动， 他们还做了些什么? 在这帮人的保险柜里， 放的是劳动成果。 人民定要他们缴出来， 这不过是讨还宿债。 |: 这是最后的斗争， 大家团结起来， 因呆尔那西奥那尔， 就是明天的人类。:| |
（缺） | （缺） |
| 5th stanza | ||||
| Les rois nous saoulaient de fumées Paix entre nous, guerre aux tyrans Appliquons la grève aux armées Crosse en l'air, et rompons les rangs S'ils s'obstinent, ces cannibales À faire de nous des héros Ils sauront bientôt que nos balles Sont pour nos propres généraux |: C'est la lutte finale Groupons-nous, et demain L'Internationale Sera le genre humain :| |
The kings made us drunk with fumes, Peace among us, war to the tyrants! Let the armies go on strike, Stocks in the air, and break ranks. If they insist, these cannibals On making heroes of us, They will know soon that our bullets Are for our own generals. |: This is the final struggle Let us group together, and tomorrow The Internationale Will be the human race. :| |
国王花言巧语谝我们； 我们携起手来打暴君！ 我们应该罢战停火， 举起枪托离开队伍！ 如果这些顽固的凶手们， 逼得我们都成英雄， 他们就会知道这些子弹, 是为对付自己的将军 。 |: 这是最后的斗争， 大家团结起来， 因呆尔那西奥那尔， 就是明天的人类。:| |
（缺） | （缺） |
| 6th stanza | ||||
| Ouvriers, paysans, nous sommes Le grand parti des travailleurs La terre n'appartient qu'aux hommes L'oisif ira loger ailleurs Combien de nos chairs se repaissent Mais si les corbeaux, les vautours Un de ces matins disparaissent Le soleil brillera toujours. |: C'est la lutte finale Groupons-nous, et demain L'Internationale Sera le genre humain :| |
Workers, peasants, we are The great party of labourers. The earth belongs only to men; The idle will go to reside elsewhere. How much of our flesh have they consumed? But if these ravens, these vultures Disappear one of these days, The sun will shine forever. |: This is the final struggle Let us group together, and tomorrow The Internationale Will be the human race. :| |
我们是工人和农民， 劳动群众的大军, 大地本来属于人民， 哪能让寄生虫安身。 吃我们肉的有多少人！ 这些乌鸦和秃鹰， —旦被消灭干净， 太阳永远放光明。 |: 这是最后的斗争， 大家团结起来， 因呆尔那西奥那尔， 就是明天的人类。:| |
只有伟大的劳动军， 只有我世界的劳工， 有这权利享用大地﹔ 那里容得寄生虫！ 霹雳声巨雷忽震， 残暴贼灭迹销声。 看！光华万丈， 照耀我红日一轮。 （副歌） 这是我们的 最后决死争， 同英德纳雄纳尔 人类方重兴！ 这是我们的 最后决死争， 同英德纳雄纳尔 人类方重兴！ |
是谁创造了人类世界？ 是我们劳动群众！ 一切归劳动者所有， 哪能容得寄生虫！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 吃尽了我们的血肉！ 一旦把它们消灭干净， 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 （副歌）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 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 就一定要实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