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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8)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大概是昨晚着了凉,加上一夜没睡的疲惫,躺在床上,南月感觉到精神和身体一样虚弱。

齐天皇后自然是第一个来探望她的人。

“南月,怎么就病了?天气转凉,记得出门要多加衣服。”皇后关切地说。

皇婶总是这样体贴温和的,“我没有大碍。倒是你,皇婶,最近一直没见你来听琴,这阵子可好?”南月真诚地问着。

“好。”齐天皇后笑盈盈地说,红晕飞上了她光洁的脸庞,“南月,我又怀孕了呢。”

南月还记得上一个皇子的夭折曾让皇婶悲痛欲绝,快乐地几乎跳起来,“真的?恭喜皇婶!”

“南月,你看你,不要这么激动,还正生病呢!”齐天皇后温柔地说着,“再过几年,太后给你选个英武的驸马,将来你也会有小南月。”

“将来?”看着皇后脸上母性的光辉,南月痴了,身为女人,美好的人生就该是在父母长辈的呵护下长大,嫁一个心仪的丈夫,相夫教子,这才是完整的人生历程。她,也有这样的机会吗?

齐天皇后还没有走,承天太后和皇帝退朝以后就也来了。第一次,南月所有的亲人一起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在皇室庞大的影子下,被约定俗成的宫规约束着成长,南月似乎很少有机会去享受这样的天伦之乐。

往常南月小恙,皇祖母和皇叔总是匆匆探过就走。不过今天看到南月没有大碍,承天太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坐在床沿,她摸着南月的额头,“月儿,太医说你偶中风寒,火急攻心,多躺几日就好了。”她眼里流露的慈爱让南月想哭泣,自小没有父母,这样的慈爱虽然少,但是每一次都让她格外感动。虽然南月知道,多半是自己在大殿前的无礼起了作用。事情常常是这样的,一个人一直恭顺有加反而往往被忽略掉,一旦露出背道而驰的锋芒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重视,双方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这是南月从耨斤身上总结出来的道理,如今竟无意间在自己身上起了作用。即便是这样得来的疼惜也让她贪恋呀。想到这里,南月心中不觉生出满腹委屈。

看见她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承天太后有些懊悔“月儿,”这世上只有她这么称呼她,“前几日殿上那般斥责你,你莫怪皇祖母。众臣之前,皇祖母有不得已的表示。你这孩子,真是倔强,象你娘。”提起唯一的女儿,承天太后难免叹息。

一旁的皇帝附和着,“是呀,南月。母后疼你得紧。那日大宴以后,几个王室的世子对你倾慕不已。韩德让适才下朝后还替他外孙提亲来着,谁都知道韩德让无子,那个外孙是他最喜欢的。不过已经被母后回了。南月,朕和母后都想多留你几年。”耶律隆绪接着道“你在宫中,多陪陪母后和皇后。”

“我……皇祖母,皇叔……我。”南月终于吞下了嘴里的话,说什么呢?难道说“就算我背叛了你们,你们也是我最敬爱的亲人吗?”为人的悲哀,恐怕就是面对最爱的人,也要学会欺骗和隐瞒。南月越想越难过。

“请皇上,太后,皇后用茶。”这声音柔媚怎么似曾相识?耶律隆绪不由扫了奉茶过来的侍女一眼,是个难得少见的美人,她的美完全不同于后宫的嫔妃。

齐天皇后奇怪地问:“南月,这阵子不见你,就新换了侍女吗?”

“皇婶,你看看,她就是耨斤呀。”南月叫过耨斤,“她那日慌忙之际吞了皇祖母座后金鸡,就变了模样呢!”

“哦?”承天太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耨斤,“真是变了个人。听说她娘生她时候梦见女儿带着奴仆登上天阶呢,看来这孩子将来有些造化。”

看了皇帝一眼,齐天皇后笑道,“耨斤是选秀来的,本来该入南北二苑宫的。” 北苑宫和南苑宫虽然都是宫人的住处,北苑宫比南苑宫的等级稍高。见众人不语,继续道“ 耨斤,你可愿意替我好好侍奉皇上?

“谢皇后恩典。”耨斤跪倒在地,低首垂目,恭顺地回答。

“月儿,你安心养病。我和你皇叔还要去处理些国事,你皇婶也该歇着啦。”整理好南月额前的乱发,承天太后起身准备离去,出门之际,她转头说道“月儿,若不喜欢,这次攻宋你不必去。”

留下南月蒙在被子里肆无忌弹地嚎啕大哭,自有记忆起,她没有这么痛快淋漓地哭过。

世事难料,人生充满了意外。没想到,齐天皇后的建议加快了所有的进程,让事情超乎寻常地顺利。当晚,耨斤就被宣入南苑宫,入侍皇帝。

南月病愈后再看到耨斤的第一眼就发现了她眼里的骄傲和自得。果然,她没有向她行礼。即使被皇帝临幸过,耨斤还是个宫人,想要成为有封号的嫔妃并不容易。除了皇婶,目前皇叔并没有贵妃。所以一般被选中的宫人都分散在北苑宫和南苑宫两处。后宫的纷争,波诡云谲,所以选后和选贵妃都非常慎重。以齐天皇后的家世和贤淑,也是三年前才封后的,一般的宫人通常只能靠母凭子贵才有望封妃。以自己新蕊公主的身份,皇后都是以礼相待的,何况耨斤一个小小的宫人。

南月了解耨斤的自以为是。她是认为自己是皇上的人了,已经比南月高出了一辈。点瑟点琴正欲发问,被南月制止了。“耨斤,这几日在南苑宫过得可好?”

“当然好。” 耨斤的话里底气不足。南月知道除了齐天皇后,皇叔从来没有把其她女人真正看在眼里,其她的嫔妃绝不会专宠哪一个。何况几个月前新来的宫人大多貌美如花。听说最出色的是二十一岁的前节度史耿绍忠的女儿耿姜,姿容秀美,知书达理,多才多艺,听说若不是因为她的父亲投降了南朝宋国,是很有希望封妃的。而且昨晚皇上临幸的就是在北宫苑的她。

南月不以为意地一笑:“耨斤,皇叔英明博学,整日为国事忙碌,想做皇叔的皇妃可不简单。光美貌温柔还不够,还要懂些国事为他分忧。”暂时吸引皇帝的注意不难,但是长久的留驻却很难。这一点,显然耨斤也知道,并且在忧虑着。看着耨斤疑问的眼睛,南月笑道,“我走了,你好生照顾自己。”转身前,她似无意般抛下一句话“听说宋谋到了大辽的地图呢。”

不错,这几日探子来报,宋谋到了大辽的防御地图,不几日朝廷上下都似乎知道了,甚至传到了后宫。所以耨斤用这个借口关心皇上,并不唐突。耨斤在瞬间对南月有一丝感激。但是她不会感激一个人超过一刻,变成美人后的耨斤完全变了,迅速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她比任何人都珍视美貌也更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而且一定要让这种美貌锋芒毕露,四处招摇,这一点,南月很清楚。耨斤在别人面前的懂礼文雅是自己一手调教,这并不能掩盖她招摇的本性。人的本性,都是有些得寸进尺的,只不过在南月面前,耨斤从来没有想过掩饰罢了。一旦习惯了得到,感激也会习惯地淡去,一切就变得理所当然。所以善良虽好,有时是致命伤,反而人若无情,容易成功。

第三天,南月练琴的时候耨斤主动上门来。进门就行礼,她的态度较上次完全不同,语气也十分恭敬“谢谢公主指点,皇上夸我懂事呢。”

“哦?”南月的手下并没有停。

“皇上英明神武。他说宋不过是想要动摇军心,地图好好地在萧挞凛那里呢。” 耨斤的语气听起来平淡镇静,眼神却很得意,皇帝把国事和她分享了呢。这些,她本来不必告诉南月的,可是果然,想要让她不炫耀,怕是比登天还难。

南月手下一抖动,琴声有些杂乱,又迅速地修正了,耨斤显然没有注意到,“以后还请公主多指点。”

“耨斤,有空的时候总是可以回来坐坐的。”南月继续弹琴没有抬头,淡淡地回答。

“谢公主提携。” 耨斤告辞而去。

抬起头,南月看到呼延出临皱起的眉头。

这是南月和呼延出临商议之后遣宋放的烟雾弹,三十六计里第七计无中生有,正是所谓“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所以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在对方发现你在欺骗的时候不觉中陷入真正的欺骗。古老的斗智谋的办法,这是小把戏,而且完全是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南月觉得自己胜之不武。

她在自嘲地苦笑。

“南月,你不该用耨斤。”呼延出临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可我只能用她。皇婶有孕在身,而且有些事情,只有从耨斤入手好。”南月安慰他,“你放心,她现在还没成气候。”

“那么你猜耨斤说的可是实情?” 他十分怀疑,询问着。

“不。”南月很肯定地,“皇叔见耨斤关心国事,一定会对她有所另眼相看。可是他不可能告诉她实情,因为他没有必要,而且他不信任她。”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地图倒底在哪里呢?”费神张罗了一通,难道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已是九月末了,今年是闰九月,下一个九月初,辽军就该大举南攻了,他焦虑着。

“我认为地图,在韩德让那里。”南月的语气似乎很有把握。

“可是这次的统领使是萧挞凛。”他有些疑惑。

“耨斤的话并非没有一点用处。皇宫上次出了“刺客”,显然并不安全。皇叔没说地图在皇宫里,从一个人的心理推断,如果不在自己这里通常是不会揽过来的,而且毕竟万一泄露了,皇宫岂不是不得安宁?就算用排除法,北院大王和南院大王日前都守戍边关,身为统领使,萧挞凛的目标太大。但是皇叔岂能把军机轻易泄露给一个耨斤随侍的宫人。所以结论只能有一个---一定在韩德让那里。”

“好,我今晚就去齐王府探探。”呼延出临为这个结论欢欣着。

“不用去了,你会无功而返。”南月继续,“韩德让为人十分小心,他大半会随身携带地图的。不过这一点,我并不肯定。”说到这里,她的心又浮摆了。可是看见他的一脸焦急,她不能再犹豫。“明晚,我们去齐王府。”

“可是你不会武功!”他说出了心中疑问。

“我不需要会武功,我要正大光明登门拜访。”南月笑了起来。

“不。我不能让你冒险。” 呼延出临马上否决了她明目张胆的想法。

“呼延,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南月轻抓住他的手,“你可以保护我,不是吗?”她调皮地笑着,仿佛是在安慰他。

可他看到了她心底的自责和矛盾,需要安慰的应该是她,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呼延,这世上可有天长地久。”南月有时也会问很傻的问题。

“当然。”只要有他在,就一定有永远。

“可是如果我死了呢?”南月思绪飘远。

“我会和你一同死。”他想都没想地回答。

“不好。”她否定,看着他的惊愕,南月温婉一笑,柔声道,“你要活着,弹琴给我听。”

她的笑容竟然透着凄凉。他真的不忍,“南月,那对玉佩的意义是‘子女同性拜兄弟,异性结夫妻’。”

“我猜到了。”她的笑容发自心底,真挚坦诚。但是……

转眼望着不知叶落何处的窗外秋色萧瑟,她眼里闪过的落寞让他心痛不已。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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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小说故事 / 天籁之音 系列之 --- 之《胡笳十八拍》(1)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2)
      • 好细腻的小女人哦
      • 再接再励啊:)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3)
      • 估计最后这两个痴心妄想的家伙死路有一条 :( 妹妹, 可不可以在夜深人静, 我睡觉之周再贴, 省地我心里难受
        • JJ,好,以后我都午夜你睡了再贴^_^ 和和,真想告诉你结局,不过通往结局的路我还没铺好呢。
      • 这个,归属感,怎觉得象Maslow's hierarchy of Needs:D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4)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5)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6)
      • 短了点.. :-)
        • 发现前面有几个bug,偷偷改了:(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7)
      • 我顶! :P
      • 好. :-)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8)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9)
      • 这么好的天,不出去拍呀?
        • 不知道去拍什么去哪里拍:(
          • 偶还以为你要拍到18呢.啥都可拍,哪里都能拍.//那栀子花香水和pleasure intense 有一拼吗?
            • 拼不了。味道比较原汁原味,但是不持久,且没有层次。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10)
      • 哎呀, 总算写完了, 心都揪着看的说。 不能写个解答欢喜,傻忽忽的爱情小说嘛?
        • 如果还有下次,一定^_^
          • 我比较喜欢看恶人得诛, 好人享福的小说。
            • 老实说,我也是。最好还男才女貌,皆大欢喜。
    • 天籁之音 ---之《胡笳十八拍》(尾声)
      • 这个结局俺喜欢:
        童话的结尾通常是“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快乐幸福的生活”到此就end了。那么过上幸福生活以后哪?比如王子的三宫六院,72嫔妃相互之间的钩心斗角;比如王子为了王位跟兄弟们拼个你S我活;比如王子被太监奸臣祸乱宫廷.....唉,就因为后面的事情无法想象,所以童话才到此为止了:-)
        任何祝福的话都是因为对现实的无奈才表达了一种美好的愿望,比如:有情人终成眷属;比如:好人一生平安。都是由于现实中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实在罕见,好人能够一生平安的也寥寥无几:-)
        所以,生活经不起仔细推敲,而流传百年经久不衰的作品往往是悲剧。俺承认,俺骨子里有悲剧情结:-)
        有经历的人往往能够正视生活的种种“悲剧”,这就是俺跟你说过的“涅盘”:-) 一种平凡的鸟,浴火焚烧,粉身碎骨,只要“魂尤在,心尚存”冲出烈火,方成凤凰。“烈火”有如种种残酷的现实,历练后即使不能成为美轮美奂的凤凰,也能有双火眼金睛让人们更能看清一些事物吧:-)

        所以RRmm的作品更加贴近真实,才子佳人风花雪月误人子弟哦~:-)
    • 我有一特愚问题--- 耨 怎么念?@_@
      • ..

        nòu
        <名>
        钩儿锄,一种锄草的农具 [weeding hoe]
        释其锄耨而下泪。——贾谊《旱云赋》
        [方]∶元明戏剧中常见,状男女狎昵之态 [indulge in sensual pleasures]
        有耨处散诞松宽着耨,有偷处宽行大步偷,何须把一家苦苦死淹留?——元·关汉卿《金线池》
        • 够特别的。一打这个拼音,就这一个选择
          • 这玩意可能现在农民也不用了吧? 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子
      • 敢情您也不知道啊, 我憋S了也没敢问……
        • 俺也不容易呀,遇到这个字每次都要ctrl+c vs ctrl+v。
          • 俺家农民认识, 他小的时候种过地, 知道有这一说 :)
            • 劳动人民就是伟大!
              • 毛主席说, 知识是劳动人民创造地
                • 马XX说,劳动创造了人本身
              • 辽的后妃厉害人物很多,萧耨斤DD的女儿萧观音也是皇后,“姿容冠绝,工诗,善谈论,自制歌词,尤善琵琶”是个才女呢。不过后来被人诬陷和伶官诗词相敬有私情,被赐自尽。所以还是耨斤这样的恶毒女子容易长命呀。
                • 她长她的去,再长也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