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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来一碗不见面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在梦就要成为现实时,茗叶突然淡了。她发现自己原来不想再爱这个男人,而久久盘踞于心的,更是一份年少的不甘心,和对爱情本身的依恋,当心中那个有缺口的问号,就要连成圆时,一切也该结束了。


  茗叶是从山东考进武汉一所高校的,大学三年过去了,她依然没交到一个男友。
  茗叶不太象山东女孩,平日里冷冷静静,温婉内敛,淡淡的柳眉,单薄娇小的身材,一副江南小妹妹的模样,走到哪里,别人都以为她是个讲着普通话的本地人。
  只有在她吃面条时,山东人的特征,才表现得淋漓尽致。茗叶吃起面条的模样很是壮观,风卷残云,满脸流光溢彩。若半月内无一餐面条,茗叶就象被人苛扣了口粮的小动物,懒懒地连叫声都无力。
  茗叶寝室的姐妹说,茗叶只需要面条,不需要男生。不然那么多追求者,怎就被她统统回绝。
  茗叶只是笑。
  其实茗叶也有喜欢的男生,建筑系有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叫席岸,让她感觉到一种家乡人的味道,尽管她知道,席岸是地道的武汉人。不论校园的蓝球场,图书馆,还是食堂,有席岸身影的出现,就会有茗叶追随的目光。
  席岸是有察觉的,象茗叶这样的美女,是男生都会看上几眼。席岸用很多方式接近茗叶,凡茗叶参加的活动,席岸一定在场,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席岸试着约茗叶看电影、吃饭,只是茗叶婉言谢绝了。茗叶知道,她终将回到山东,而席岸曾说过,一定会留在武汉。
  茗叶也想学着别的男女大学生,把爱情当份便当,快吃快扔,只是她清楚自己,做不到,也玩不起。所以她宁愿不让这份好感萌芽,为了对得住自己,也对得住别人。


  忽地一夜之间,校园大门的正对面,冒出一家新开张的面馆――席记面馆,听说老板是位山东人。茗叶很是兴奋,面馆开张的第一天,她就准备去解解馋,正走到校园大门,守在那里的席岸朝她走来,“怎么样,上咱家吃面去?”席岸把那家叫席记的面馆说成是咱家的。茗叶笑了笑,这回没有拒绝。
  面馆的老板一口家乡口音,让茗叶觉得很亲切,他看上去跟席岸很熟,没等他们坐定,就迎上前来,和席岸唠个不停。茗叶满脸狐疑,“真是你们家的亲戚?”老板和席岸都哈哈地大笑。
  从席岸夸张鬼诡的表述中,茗叶得知,这位山东老板以前并不认识席岸,只是碰巧也姓席罢了。两个月前,席老板就打算在某个高校附近开家面馆,初步选定的,有江南江北的两处地方,正在犹豫如何选择。那天席老板到学校附近商谈租房,并随便到校内进行一下私访,也刚好那天,碰到席岸。
  席岸听说是开面馆的,异常兴奋,拉着老板就神吹海侃起来,极力向老板推荐这块宝地,介绍说这里有多少多少山东学生,学校的伙食如何难吃,他们班有50%以上的同学喜欢吃面食,就是找不着一个好面馆。乱七八糟一通后,还要了席老板的电话。
  席老板继续在校内逛着。席岸唯恐自己的说服力不够,马上呼了一帮哥们,在席老板跟前晃悠。直到席老板离开,被访到的十几人中,半数以上都是席岸请的“托儿”。以至于席老板回家后直叫后悔,怎么没早几年发现这个地方。
  茗叶听完大笑。
  “嘘――”席岸暗示茗叶,这些阴谋,席老板并不知道。
  那以后,茗叶不再拒绝席岸。只要席岸唤上一声“上咱家吃面去”,茗叶就会拖着席岸的手,慢悠悠地逛到面馆。


  毕业后,茗叶说服父母,留在了武汉。
  席岸分到了中建公司,做着自己喜欢的专业。茗叶则应聘到一家超市做文员,虽然工作不太满意,但茗叶觉得,有席岸陪伴的日子,每天都是饱满幸福的。
  那家席记面馆,茗叶依然常去。每月总有几次,不爱吃面条的席岸,总会带着茗叶,从江南赶到江北,为茗叶点上一碗她喜欢吃的面条。
  甜蜜的日子维持了近一年,茗叶开始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变化,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心一点一点提起,愈悬愈高。
  席岸越来越忙,没有太多时间陪在茗叶身边,电话少了,语气象正在流失水份的甘蔗,滋润和甘甜渐渐稀薄。
  茗叶感到失落,却能理解。席岸是个要事业的男人,现在正是拼命打基础的时候。
  直到一天,一个神情飞扬的女子,在茗叶租住房的楼下拦住了她。
  茗叶很快明白,周围每天都在上演的故事,她就要成为主角。女子一身名贵气质,长得也很标致,只是眉宇间的霸气,有些咄咄逼人。这一定不是席岸喜欢的类型,茗叶自以为是地替自己找着安慰。
  女子叫诗美,其父是位有名的教授,城里建筑业的权威,这名字听席岸说过无数次,是席岸在大学时就立下的奋斗方向。
  诗美请茗叶退出这场必败的竞争,理由是茗叶给不了席岸想要的未来,如果茗叶坚持下去,白白耗掉的将是她的青春。
  青春?茗叶嘴边泛起一丝不屑,如果没有了席岸,青春对她而言,就只是个年龄符号而已。
  诗美见茗叶不肯让步,蛾眉一挑,“席岸已经见过我父亲了。只等我父亲的一句话,他的设计案就能实施。你知道,他是个有才华的人,如果没有人提携,很容易被埋没下去。”
  “只有我才能帮他,不是吗?”诗美挑衅的目光,刺得茗叶心里隐隐地痛,只是,她不死心。
  茗叶约了席岸到他们的老地方,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看着一对对校园情侣从玻璃窗前经过,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相似的幸福。温暖,仿佛又回了茗叶身边。
  她相信,席岸不会忘记,席岸不忍舍弃。
  事实上,席岸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他迟疑着,闪躲着,言辞里,全是工作很累,不受重用,遭到排挤之类的铺垫理由。对于这场恋爱,不能前进,又不愿放弃。
  “席岸,你必须做出选择,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茗叶骨子里有着山东人的明快,她不能接受如鸡肋一般的感情。
  席岸沉默着。
  茗叶做着最后的努力,她似不经意地谈起校园生活,谈起席岸当年蒙面馆老板的往事,谈起黄昏里手拉手转到面馆来小坐,谈起毕业后他们坐一小时的公交车,晒得大汗淋漓地赶来吃一碗面条。茗叶细细地揣摸着席岸脸上的表情,小心地问:“今后,我们还能来这里吃面吗?”
  “啪――”地一声,席岸手中的筷子落在桌上,他似乎有答案了。
  “老板,请来一碗不见面。”声音很轻,但足以摧毁茗叶全部的期待。


  三个月后,席岸与诗美闪电结婚。茗叶收到喜帖,却没有出席婚宴。一周以来,茗叶的电话里,全是老同学询问和安慰的声音。一种揭了伤疤却无从渲泻的痛,整日整夜地盘踞在茗叶心里。
  席岸很快参与了城里一座大型建筑的设计,迅速地名声雀起,茗叶在当地报纸的头版上,看到了他与岳丈在建筑前的合影。
  茗叶想逃离这个城市,回到山东,却又害怕面对父母的担心。她只有留在这里,徘徊,回忆,依然关注着席岸的消息。
  只是,她再也没去那家席记面馆。
  又是两年的青春,一样无色彩地褪去。茗叶终无法再接受任何感情,心坎上,有一把丢了钥匙的锁。
  那天周日,清晨的阳光洒在茗叶清瘦的脸庞,茗叶看了看桌上的台历,11月8日,一道灰白的记忆从脑海划过,这一天,是席记面馆开张的日子,也是茗叶与席岸恋爱的开始。
  茗叶有两年没去那家面馆,不知它是否还在,茗叶突然想去看看,昔日的温存始终还藏在心底,翻出来的时候,还有暖暖的余温。
  茗叶远远地看见席记面馆的招牌,换了黄底蓝字,好象刚刚翻修一新。轻轻推门而入,所有的布局依然是原汁原味,一如茗叶初次踏入这里的那日。
  靠窗的木桌前,已有一男子落座,正扭头凝视着校园的大门,好象端坐良久。那背影,怎这般熟悉?茗叶心里硌了一下,没节律地慌乱起来。
  正想抽身离开,那男子已转过头来,那双熟悉的眸子里,竟满是忧郁和晶莹。然后是同样的慌乱,继而是惊喜。
  “叶”,这称呼只属于过去的席岸,茗叶没料到,他还用这样充满亲密的称呼唤她。
  茗叶的脚步无法挪开。她坐了下来。
  就冲席岸今天能坐在这里,还能留恋往昔,茗叶的怨瞬间消溶了。
  那天,他们在昔日的校园逛了整个下午,校园的蓝球场、图书馆、食堂,一切都还是往日的模样,连路旁的花草香味,都仿佛是亲人的气息。以前的点点滴滴,又开始清晰地显现在眼前,若是抹去中间受伤的两年,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席岸又象刚毕业时那样,每天来接茗叶下班。茗叶没有拒绝,只是一直沉默着,她怀念昔日手牵手散步的感觉,只是她想不清楚,或者懒得去想,今天的自己,正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茗叶知道,席岸目前的事业如日中天,地位已不可动摇,只是,两年来的婚姻,却狼狈不堪。她早就猜到,诗美的盛气,席岸忍受不了多久。
  但毕竟,他们在一起了。茗叶想到这些,不自觉就生出些许排斥的情绪,她没有让席岸牵她的手,没有让席岸踏进她的小屋。
  席岸抱着最后的希望,邀茗叶再次来到席记面馆。
  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窗外还是一对对青春的身影,脸上还是写着相似的幸福。席岸缓缓地谈起从前,谈起当年蒙面馆老板的往事,谈起黄昏里手拉手转到面馆来小坐,谈起毕业后的许多次,晒得大汗淋漓地赶来吃一碗面条。
  席岸细细地揣摸着茗叶脸上的表情,小心地试探。他告诉茗叶,他爱的依然是她,为此,他决定和诗美离婚。
  “今后,我还带你来这里吃面,好吗?”
  这正是茗叶曾经日思夜想的梦,在梦就要成为现实时,茗叶突然淡了。她发现自己原来不想再爱这个男人,而久久盘踞于心的,更是一份年少的不甘心,和对爱情本身的依恋,当心中那个有缺口的问号,就要连成圆时,一切也该结束了。
  茗叶淡淡地笑,朝着柜台的方向,轻轻地喊去,“老板,请来一碗不见面。”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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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小说故事 / 请来一碗不见面
    • 最近的歪风:老拿武汉作坏故事的背景。
      • 只是碰巧罢了! 哪个地方都会有"席岸"那样的男人: 面对事业和感情做出符合实际的选择.
        • 面对事业和感情做出选择,好像读到一些港台言情剧的味道。。支持女主角最终走向独立自由
      • 湖北鸟,九头佬呀
      • 可能是武汉的文人多吧。对武汉熟悉。
        • 你在武汉呆过?
    • 好碗不见面!
    • 喜欢看你的文章,每个主人公都有截然不同的性格,生活中的原型也很多,不过却不同意女主角较常出现的放弃,有的出于别无选择,有的却不求甚解,过于消极,总觉一旦彻骨爱过,洒脱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