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八峰
95兵站
第一节
中国东北、长白山的深处,高大的红松、云杉、白桦、冷杉和青杨等常青乔木构成了一望无际的巨大森林。在这茂密绵实的森林里,有一座修建于重峦叠谷之中、不同寻常的铁路车站。一条军用铁路像一条蜿蜒的巨蛇从这里由南向北穿过山谷,而车站恰好坐落在山谷的腹地。
这里是一个兵站——车站里的所有人,无论是站长、警卫、机修工、装卸工、值班调度员还是火车司机,都是现役军人。这个兵站是隶属于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重型炮兵基地的一个物资转运站,代号为95兵站。整个基地的主要供给、包括被服弹药与兵器辎重,都是经由该兵站转运。由于它的重要性,兵站被赋予了营级单位编制,包括一个加强的警卫排(四个班),负责转运仓库和运输站台的保卫;另外配属了一个工兵分队,负责装卸和仓储作业;还有综合勤务班,卫生室,炊事班,一个综合调度室和一个机务检修班。整个兵站的编制人员超过百余。
一九七五年八月仲夏的一天,夕阳落山,天边拖起一道血红的晚霞,长白山广袤的森林里悄然升起了丝丝凉意。到了静谧的夜晚,山风吹过时,带起一阵阵的松涛低吼。凌晨两点,基地政治部保卫处值班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几分钟后,保卫处负责内保的第一科科长孙忠阳被值班室的电话叫醒。
话筒里传来值班员急促不安的声音:“孙科长,七分钟前,接到95兵站报告:值班的警卫排长马卫民自杀身亡。”
“什么?自杀!确认死亡了吗?嗯,好吧,你立刻通知兵站那边保护好现场,不得擅动现场的任何东西!我们一小时后赶到。”放下电话,孙忠阳从床上跃起,迅速穿戴齐整,抓起床头柜上的五四式配用手枪,一边系着军服上衣的纽扣,一边又拨通了桌上的电话:“文定国吗?你立刻起床、准备出现场,我马上就开车到你宿舍楼下。”
五六分钟后,睡眼稀松的保一科见习干事文定国跳上了停在楼下的一辆嘎斯69吉普车,他睡眼朦胧、捂着嘴巴半打哈欠地问到:“咋了?出了啥案子这么急啊?”
“95兵站出事了。”孙忠阳阴沉着脸回答,一面挂挡启动。
“哦,出了什么事?”定国有点儿震惊。
“等把周源接上了再跟你们俩细说。”孙忠阳发动了吉普车,一溜烟地驶出基地司令部的营区大门。他双手紧握方向盘、脚下猛踩油门,吉普车在阴森森的山林公路上风驰电掣、雪亮的前大灯照射着在森林里蜿蜒向前、伸入黑暗之中的公路,两旁飞逝闪过的岩石与树木像是一排排迎面扑来的狰狞怪兽。约莫十分钟,吉普车驶入了一条山坳,黑暗中出现了砖石围墙、铁丝网和岗楼,这里是基地后勤部和直属工兵营的驻地。
原来,孙忠阳预感到此案复杂,因此在去95兵站之前,先急速开车来到基地司令部的直属工兵营,调用他的另一位得力助手、现任工兵营军械分队第五班班长、湖北籍的战士周源。除了姓名,周源还有一个表字,叫做‘双林’,是他那个从旧社会过来、教了一辈子书的老父亲按照家族传统给他取的;所以在亲朋好友之中,也有人叫他周双林,孙忠阳也喜欢这样叫他。一九七一年入伍以来、周源先给基地五号首长(参谋长)当过警卫员,后来下到工兵营学习枪械修理。一九七三年进入基地特训大队第二期,经历了八个月的严酷训练。毕业后在特训队薛长礼大队长的推荐下,又进入沈阳军区两栖侦察训练营接受了为期三个月的培训。返回部队后周源先后参加了基地保卫处的几次外勤追捕与内勤侦破任务。其冷静的头脑、细致的观察、缜密的分析、准确的判断、以及出色的擒拿格斗本领,深得基地政治部副主任兼保卫处处长张环和内保科科长孙忠阳的赏识。将近一年的侦查与特战训练使这个看似瘦弱的南方士兵练就了一身过硬的本领。他在摸爬滚打、单兵作战和侦察特技方面无所不精,尤其是射击,善操各种枪械,特训队的三个步枪射击练习单元考核,包括卧跪立三种姿势有依托一百米固定靶标;卧跪立无依托一百米固定靶标和卧跪立无依托一百米移动靶标,以及手枪跪立两种姿势30米速射科目,全部获得优秀。刺杀与擒拿格斗也出人意料地名列前茅,唯独投弹和器械中的单杠这两项差强人意,仅仅以良好过关。周源身材瘦削,略有驼背,两道浓眉之下,闪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平日里他话语不多,喜好读书、尤其是历史一类和侦探破案的小说,中国古代断案高手、如狄仁杰、包文正,施世纶,以及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都是他崇拜的人物;他也喜欢绘画、尤其是国画,经常独坐窗前,手执铅笔素描人物与各种风景器物。此人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好吃,喜欢美食,而且食不厌精;每到一地,只要有时间,他总要四处寻访、打听当地的各种美食、然后细细地品赏一番;而在这一点上,他与孙忠阳的另一位助手文定国恰恰是‘臭味相投’。
工兵营的营房门口,周源已经背着挎包伫立在夜色中等候。原来他已经被接到紧急电话的哨兵叫醒、做好了出发准备。上了吉普车,孙忠阳一面开车一面把得到的情况向两位助手做了尽可能详细的通报。
经过了五十分钟左右的疾驶,吉普车终于到达了深山密林中的95兵站。吉普车停在兵站的站长室门前。灯光下、兵站站长李嘉杨、教导员蒋志贵和负责兵站警卫的警卫排副排长李又山迎上前来。一番握手与寒暄之后,几个人便在李站长的带领下走向出事现场,路上、李嘉杨边走边简单介绍了事发经过以及对现场的看护,特别提到兵站已经分别控制了事发时的值班哨兵和当值的调度与机修人员,暂时封锁了马为民排长自杀的消息。
“谁最先发现马排长自杀的?你们又是怎么得知他自杀了的?”周源问道。
“是当时正在车站岗位值班的两个哨兵,他们发现后马上打电话通知了我;然后又去叫醒了李排长;我知道后马上叫醒了蒋教导员,一起到现场查看后立刻派勤务班的人把现场和有关人员找到看守了起来,然后才向基地保卫部报了警。”李嘉杨站长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