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养的猫出了意外,伤心的她给我发了一段她猫咪的视频。看着看着, 我就想起了大麻,我的第一只猫,那一个在我最孤独的少年时光陪伴过我的小生命。
大麻是干爹在厂区林子里拣到的小野猫, 普通的灰黑麻色, 但四脚雪白。那时候我刚刚随着妈妈离开从小生长的工厂, 搬到爸爸所在的大学。虽然地理空间上只是从一个城市的东南郊搬到西南郊, 但对10来岁的我来说,却好像从烟火市井到深宫冷院的改变。没有可以端着碗蹭饭的邻居,没有一起勾肩搭背上下学的同学,连个吵架的小朋友也没有,有的是只是一个建在半山腰的花圃(其实是植物系的试验园)和住在花圃办公室的我们一家三口。 就算后来搬进了单元楼, 也基本上是“鸡犬之声相闻, 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所以, 当大麻被送到我家时,从来不喜欢小动物的我珍之重之地抱着瘦小的他把花圃逛了个遍。
从此,每天上学大麻会送我到小路口,放学时候大麻也是一定在同样地方等着我。在家写作业,只要我把脚并拢,不出半分钟大麻一定就轻手轻脚走过来蜷在我的脚背,绒绒的尾巴时不时扫过我的脚踝,那样的温柔和依恋是我从没有体会过的。最喜欢的是让大麻在我腿上睡着,然后轻轻曲了他的一根胡须去挠他湿湿的小鼻子, 一般不到两下,大麻就会忍不住用两个爪捂着鼻子打喷嚏。可怜大麻估计正梦着吃鱼,没想到鱼活了,还使劲用尾巴扫他。 不过他皱着一张花脸,掩鼻吐舌打喷嚏的小样儿真是善乏可陈的日子里的一大乐趣啊。
就这样, 大麻成了我最忠实的伙伴,我们躺着,坐着都得在一块。有时候我还会给他读上几段精彩的书,他会瞪着明澈的大眼睛看着我,好像听懂一般。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一人一猫都很满足。所以大麻不见的头两天,我绕着家属区喊了几次,但不很着急, 心里笃定他会和往常一样,野野就回家, 虽然那几天回家第一句话就是“大麻回了没?”。 等到第五天,已经食不知味的我端着汤忽然就大哭起来,哭得肝肠绞痛,因为我觉得大麻不会再回来了。记得当时母亲在旁边哀哀地说:没有良心的大麻。 可我不能同意,我想大麻不是故意的, 他一定走得太远, 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之后很长时间, 我每天放学都走不同的路回家, 把大学校园和附近的小村寨都找了一遍,大麻终是消失了。大概半年后一天, 上学路上看见一群小孩围成一圈在看着什么,我挤进去,看见是一只猫,普通的灰黑麻色, 但四脚雪白。猫显然是死了的, 身上压着一大块的砖。我很快扭身出来,继续走路,心跳得极快,脑子里总闪现那只猫左边短了一截的胡子。大麻失踪前的一天啊,我趁他睡着,想给他剪一个圆胡子,结果一剪子下去,过了,大麻左边的胡子就那样短了一截。一模一样的短了一截。但,那不是我的大麻, 我那么聪明的大麻怎么能连块砖也躲不开呢?那不是我的大麻,我的大麻是太馋了, 一定有一家人每天给他骨头,把他留下了。我的大麻,好着呢, 只是我再也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