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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陌生的地方(四)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要去的那座山,当地人叫乌石山。

每年七月二十九的时候,山上有个很大的会。方圆几里的信男女信都会走上很长的山路去庙里赶庙会,听说人气很旺。我们那天去的时候是个阴天,一路上山的时候,只偶尔看见几个挑着柴禾的农夫挑着一肩满满的柴禾从碗延的山路上下来。每遇上一个大伯都很心急地问乌石山是不是快到了,每问一次都说快了。可是始终不见庙宇的影子。因为爬得热,我们很快都把身上穿的衣服脱了一件又一件。当我身上剩下最后一件贴身的汗衫时,前面的大伯回过头来大声地喊“到啦,快点!”安娣看看表说,都一个多小时啦,这么远啊。我和安娣一起加快步子,弟弟则象个充了气的皮球一下就蹦到了前面。

转过一个弯,我看见半山腰上一排白白的瓦房,房子前面一块在这样的山上难得见到的平地,平地边上长了两棵又高又直的树,大伯说那是千年银杏,有银杏树的地方,庙才会灵。树下面有个浅浅的池塘,里面的水清澈见底。我们走到池塘边的时候,站在树下的两条狗就朝我们大叫起来,好象是我们侵犯了他们的领地。

庙很破,据说历史悠久,因为年久失修已看不出繁华时的景象。守庙的是一对老夫妻,家就在山底下那个村庄。原来庙里有妮姑,因为庙是和尚庙,来的妮姑都呆不久先后离开了。听说最近上面要派和尚下来。跟我们说这些的是那个老太太,她讲话的时候很象我的外婆。我们从山下带来了饼干还有菜,吃饭的时间已经过了,我饿得肚子咕咕直叫。我们把带来的菜拿出来,守庙的老太太点起土燥帮我们做起了饭,老头则在后面帮着弄火。趁着等饭的间隙我和安娣上了庙后面的小山头。安娣把我抱上最高的那块石头,我站起来往山下看去。不禁叫了起来“我现在好高啊,我可以看到下面的水库,公路!”安娣又用带来的相机给我拍了很多照片,弟弟也跟在我后面凑热闹。我下来的时候帮安娣拍,这种相机我在当兵的舅舅和他同学一起到外婆家的时候见过,舅舅还教过我。所以安娣跟我说了一下,我马上就很熟练地操作了。
吃饭的时候,我挤在安娣的旁边。大伯和生我的爸爸及那个看山的老头一起喝了酒,聊天的时候听大伯说老头的儿子小时候还和他一起念过书。
那个老头以为我是大伯的女儿,说你女儿几岁了,很懂事哦!“大伯笑笑,”是我弟弟的女儿。两个都是他的小孩。“大伯没再问,转头跟生我的爸爸说”有儿有女,好福气啊。“生我的爸爸端着盛酒的碗,嘿嘿嘿地笑着。
吃饭的地方就在庙的大堂边上的一间。大堂里有菩萨,前面摆着插香火的东西,地上放着几个用来跪拜I的垫子。我从桌上拿下那竹筒,里面装着签。外婆经常要去抽签,据说签上面能够告诉你将要发生的事,尤其是你将会有好运或者会有不幸。
我摇着竹筒,掉下一根,上面标着九十九签,然后从墙上订着的签纸里找到相应的那一页。标着九十九签的纸上写着上签。我忘了具体的内容,但是我知道上签说明是好事。

等他们都吃完饭的时候,大伯和安娣每人都买了香纸在大堂的菩萨前面拜了,然后在每个有菩萨的房间插上点燃的香。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很认真,难道有什么心愿在这里跪拜了以后就能够实现了吗?我不太相信,但希望这是真的。大伯和安娣有什么心愿要在这里实现呢?走的时候,大伯给了看山的五百块钱说是捐献,老太太拿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让大伯签字。

我不带饭的时候,奶奶就给我一块钱。放学回家的时候,她就会警惕地问我,中午吃了什么?我早上给你的钱呢。我就打开安娣给送给我的小包给她看,如果在的话,她第二天就不再给我了。听说大伯和安娣去了上海,我没去过上海,过一段时间还要回来。妈妈说那里有很宽的马路,很多的人,很高的楼,还有很多的车。她说等我上高中的时候,她就带我去上海。我跟安娣说这些的时候,安娣很兴奋地跟我说,你想去吗?不用等上高中,待你放暑假了大伯和安娣就可以带你去,还可以坐飞机。我没想过坐飞机,对我来说,那是太高的东西,我够不上。

有了妈妈给我的号码,我经常会想给她打电话。家里总是有人。电话铃响的时候,他们总是抢着不让我接。有一次我听到奶奶对着话筒很不高兴地说了句”她不在!“就把电话挂了,我想那一定是妈妈打的。电话放在电视柜的上头,我要爬到凳子上才能够着。有一次,我刚搬了椅子上去,奶奶就从厨房里出来,她笑嘻嘻地问”宁宁爬这么高干什么?“我赶紧下到地上,嘴里撒谎说想看一下电视后面的东西。我已经学会了撒谎,只有这样我才能守住秘密。第二天,放电话机的小木匣上多了一把锁。那是用来锁电话机的,但是原来的时候一直没用,这样电话就只能接打不能打了。

有时候没人送我上学校,我就一个人走到村外的公路上。那里有直接到学校门口的中巴车,小孩的票只要五毛。我坐的中巴车上从市区开过来的,司机说到市里只要半个多小时。我总是想要是我坐到市里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回妈妈的家了。可是我不敢。我不能自己回去,更不能偷偷地回去,回去了,我还是要回来。以后他们就连车都不让我单独坐了。

那天上课,我神情恍惚。下课的时候,姓林的班主任叫我。我跟着她走出了教室,她一直往前走着,走到了校门口。是妈妈!还有妹妹!妈妈带着妹妹在学校那个小门口站着。我看着她们,话也说不出来。妈妈说,她很想我,她刚刚从杭州的青青阿姨那里回来,她生气极了。我不知道她说的生气是生谁的气。妈妈临走的时候,说她星期五来接我,让我把该带的东西都带到学校。这些都不能跟那边的人说。我点点头,紧紧的夹了一下眼睛。眼泪掉在红色的鞋面上,化开来,象开谢了的映山红。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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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小说故事 / 回到陌生的地方
    • 你的东西写的越来越好看了. 不知能不能提个小小的问题. 村里有幼儿园吗? 我小的时候是没有的. 喜欢的东西, 就希望它是完美或接近完美的. 看你提到村里有幼儿园, 是文章里唯一觉得有点别扭的地方.
      • 我小时候也没有。镇上都不一定有幼儿园,县城里才有幼儿园。
      • 后面有解释
    • 不错! 看着让人伤感!
      • 回到陌生的地方(二)
      • 回到陌生的地方(三)
        • 一块钱买一个并, 这并实在有点贵 :-)
          • 不算贵因为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饼:-}
            • 估计这个饼可以套在脖子上 : )
              • 还可以再下去,
            • 等待下文
          • 记得小时后烧饼是八分钱,带芝麻的是一毛多,是不是我记错了?
            • 没错, 俺小时候芝麻的5分, 油酥的3分, 麻酱的个小, 1毛钱3个. 好想吃呀!
              • 您几岁啦?:—:}
                • 有啥不对吗? :-)
              • 对了对了我们那是5分,带芝麻的8分,这可是改革开放以后的价钱,而且我一直都是住在大城市的。
              • 对了对了,我们那是应该是5分,带芝麻8分,这可是改革开放(78年)以后的价钱,而且我一直都住大城市的。
                • 25年了喔!!一年涨5%
        • 你和大伯,安悌好像有下文呢.
        • 怎么看着象听说书- 一到关键的地方就来个“且听下回分解”。 快把下一回贴出来吧,心都痒了。
          • 回到陌生的地方(四)
    • 写的真好, 继续, 继续.
    • perfect!什么时候post(五)? 还有大p的故事(五)在哪?派托等着看啊!
      • 出来了
        • 写完了,还没post呢吧?
          • 今天PO的是大P那个:(
            • 什么时候有五啊?等着急
      • 怎么大P没人理了呢:-{
        • sorry, 昨天看完就哄孩子睡觉了,刚下班,2个故事都喜欢,还极力推荐朋友来看,感觉更喜欢“回到陌生的地方”。
          • 哇,帮我做宣传啊:—}
    • 这篇文章看着非常压抑。孩子心中的恐惧和无助,还有社会的压力,真正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愿所有的儿童能够幸福生活。
      • 这也是生活里已经发生正在发生和还要发生的真实。
        • 但愿越少越好。
            • 看了你几篇文章,感觉你感情太细腻。对现实的社会触觉灵敏,很好,可是太灵敏了,就容易受伤了。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受伤,可是身体的免疫修复功能,随时都在工作。还是难得糊涂的好。
              • 感情细腻和对生活的洞察力是文学创作的必要条件啊。远鸽mm难得糊涂了,我们就没小说看啦。:P 而且请放心,一般优秀的作者都能把创作和自己的生活分开,不会那么容易受伤的。:D
                • 好啊好啊,把自己的享受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没听说《穆斯林的葬礼》的作者差点在写作的时候没写完吗?要不然您也给我们来一篇大作?
                  • 不用激我啦,我从来就是不会写小说的。:"> 我是觉得,从另一方面看,假如小说的素材有作者50%以上的真实体验,那么,通过自己的笔把过去的压抑、无助挖掘和倾诉出来,也未尝不是一剂释放痛苦的心灵疗伤良药。
                    • 你看看,正说反说,全是你有理。
                      • 呵呵,你也有理呀。:P 还是什么时候请远鸽mm本人给我们写一个创作谈,披露一下小说背后的心路历程吧。
                        • 呵呵,赞成,赞成!可以专门举办一个远鸽mm作品研讨会,给我们说说心得体会。:)
                          • 我可是怕见人的喔:——(
                            • 感觉有一些矛盾。怕见人,又想写出自己的内心世界。呵呵,我们都不是老虎,没事的,不过不敢保证不是狼。:)
                              • 有矛盾才会有斗争有斗争才会有进步呢:-}
        • 这篇“小说”的真实成分,大约有多少?
          • 我觉得50%以上吧。没在农村生活过的,写不了那么真切。
          • 骨头是真的皮肉是真的,血嘛。嗯。。。。
            • 允许虚构成分存在。
              • 判官发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