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oading...
Ad by
  • 最优利率和cashback可以申请特批,好信用好收入offer更好。请点链接扫码加微信咨询,Scotiabank -- Nick Zhang 6478812600。
Ad by
  • 最优利率和cashback可以申请特批,好信用好收入offer更好。请点链接扫码加微信咨询,Scotiabank -- Nick Zhang 6478812600。

(二)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过客茶坊的对面是个迪吧, 隔着一片镂花的毛玻璃, 喧嚣和疯狂, 被挡在了茶坊外面. 飘上二楼的茶坊, 云儿一个人坐在我们钟爱的那个厢座, 轻轻地玩着茶杯里细致的小勺.

茶坊的装修, 是一色的竹器. 宽宽的竹蔑交织着占据墙面, 雾青的底色间隔住皴墨山水, 和题吟的诗句, 象在乡间的平坝上, 一圈浓雾里的篱墙, 悄悄地将清净的空间拉扯向远处起伏的山脉和溪泉亭阁. 厚实的毛竹拱卷着毛玻璃桌案, 烟熏黄的竹藤椅, 而临窗的厢座取用的是人面竹: 烘干了展开, 并列着排成一骑的条背. 灯光昏暗, 案几上的烛台几乎就是所有的光源. 剔透的玻璃小碗里面, 圆圆的铝皮盖托着青色的圆烛小段, 晃荡着漂在点缀着几片白杨花絮的清水里. 在天花上幽暗的排灯的映衬下, 一桌桌的微芒象是织机上的丝线, 被无形的梭子将它们绕卷在一起, 温柔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打了个招呼, 我坐下了, 在她对面, 她没有说话, 只是笑了一笑. 渐渐地, 我开始和她一样玩弄小勺. 一直玩弄着. 谁也没有说话. 云儿是晚上11点钟给我打的电话约我出来. 我当时曾经心里隐约觉得不太妙. 现在, 我不知道从何处起一个话题. 有时候, 我也会这样, 约她出来, 就这么闷坐着, 最后吐口长气便散了. 但今天, 我直觉里会不一样.

就这样, 一直过了很久. 终于, 云儿看着自己的茶杯里孤零零浮荡的一片菊瓣, 打破了寂寞: "昨天, 我去了省医院." 我仍然看着自己面前的小杯, 继续玩弄着小勺, 只是尽量地控制手指的工作, 不发出清脆的碰撞. 我仍是等待着她的话. 云儿叹了口气: "医生说我有轻度精神抑郁. 只有我爸陪我去, 我不想让吉林知道." "然后呢?” 我问. “没有了, 就这样, 想找你出来坐坐.” 她装出一种轻松. 跳跃的烛焰燃烧着红色的生命, 一阵阵的阴暗和光明交替着映在云儿白皙的脸上.

吉林和云儿之间的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小的时候, 云儿很爱笑, 也很擅长一些运动. 中学的时候, 她学校把她推荐给了省队, 没过1个月, 她就被省队刷下来, 在家里待了1个星期. 我和娟儿, 玲子一起去看她. 她总是闷闷地躺在自己小屋的单人床上, 眼睛挂着一圈圈的润红, 象熟过了的棉桃. 床边的书桌上散乱地放着一些杂物, 3张体检通知单在里面显得格外的耀眼. 当时我们都没有注意上面的红字. 后来才知道, 她体检的时候发现是先天性的房室瓣膜发育不全, 复查也是. 于是, 她不甘心地背着队里又去了一次. 结果仍然没有改变. 这一次, 她彻底地变了, 从那以后, 她似乎越来越把自己的欢笑建筑在朋友的快乐上面, 总是竭尽全力地去我们操心, 每一次我们爬过或高或低的坎, 都能换来她由衷的开心.

长大了以后, 我才知道, 这样的一个病, 对于一个女人竟然是如此的残酷.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即便结婚3年多了, 吉林仍然不知道.

吉林是个好人, 如果要在我认识的男人里面选一个十佳好男人的话, 他一定是第一名. 他实在是太好了, 所以就成了他的缺点.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顾家, 不仅仅是自己的小家, 还有父母家. 他也很孝顺, 云儿任何事情他都会告诉他家里, 可他不用对云儿孝顺, 所以, 云儿永远不知道他和他家里的事情. 如果, 事情仅仅是这样, 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是, 吉林的父母, 是这个年代里面极其罕见的一类都市人, 彻底的守旧主义者.

所以云儿一直不敢让吉林知道她的那个病, 因为她知道, 一旦说出口, 不到半小时, 他家里就都会知道了, 她更没有办法生存在一片错综复杂的所谓亲情里.

我没有任何的话, 想了半天, 我才开了口: “你去见见小应吧.” 云儿看着我, 她闪烁的眼神告诉我, 她知道我的意思, 但没有办法决定. 小应开了一家移民公司, 前些日子约我出来聊天的时候, 还提到新加坡的几个case. 他不停地跟我解释着留学新加坡的各种手续和准备步骤, 尤其是几所名牌大学的颇有前途的冷门专业, 他反复地提到了一个词, 幼儿教育. 那个词反复地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 我知道他是在暗示我, 去怂恿云儿. 虽然他和云儿并没有最终走在一起, 但还是想出一份力气帮她实现自己的梦想. 云儿的梦想, 是幼儿教育, 很简单也很美丽的梦.

为了这件事, 我考虑了好几天. 坦白说, 小应有自己的目的, 虽然有些不太光明正大, 但是, 最终的结果, 在我的预期以内. 不管他和云儿的发展会变成什么样子, 总之, 对云儿而言, 绝对比现在这样要好的多.

“我对不起吉林, 我不想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话. 我们刚刚才买了房子, 这个月底装修就搞完了” 云儿缓缓地道出了她心底的那句牵挂. “没有什么对不起”, 我迫不及待地要砸碎她的误入歧途, “对不起什么? 家是要你去放松的地方, 谁象你一样, 在家里跟在单位一样得去应付, 去斗心思. 你们有感情吗? 从头都没有! 你扯住了他3年, 难道他就没扯住你3年吗? 你欠他什么?” 云儿蠕动着嘴唇, 想要做些无力的抵抗, 我不想再拖下去, 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象这样游离多久: “女人到了30, 如果要再重新开创自己的事业, 走自己的路, 付出的心血和努力绝对比男人大的多. 你还有好几年才30呢, 怎么能就这样把自己埋在所谓的责任和义务里呢?” “吉林不会答应的, 他家里也不会答应的…”她的抗争越发的无助. 我继续加重我的火力: “出去. 离开这里, 远远的离开. 你如果还是觉得欠他的, 房子留给他, 银行帐户全留给他. 这不就成了吗? 如果他想为了面子维护住这个所谓的婚姻形式, 那么让他维护去好了. 你只要走的远远的, 你会好起来的. 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再这么下去, 就不只是轻度的精神压抑了. 你不能毁了你自己.”

我伸出手, 牢牢地握住云儿的手臂. 她的手臂冰凉, 微微颤抖着. 她闭上了眼睛, 埋下头, 一切, 回复平静. 茶坊里, 轻轻地响起了钢琴曲.

我悄悄地缩回手, 侧过头. 透过毛玻璃的镂花看出去, 迪吧的门面的设计有些奇特.

粗犷的线条在水泥质地上肆虐地奔走, 狂乱地勾勒出一具无助的狮头. 狮头的眼睛没有神采,泛泛地拥挤着迷茫和哀号, 在遍天的扬花里面挣扎, 象是被遗弃在苍茫雪原中孤单的寻找出路. 面容里没有了威严, 灰暗的肤理浓缩着慌张的掩饰. 狮口夸张的盛开着, 绝望的贝司和癫狂的架子鼓疯一般地扭打撕缠着从喉管深出逃出来, 重重地震击着黑幕下的平静, 象是在迷惘的寻找一个安放魔种的角落. 2盏惨白的探照灯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虚空里面, 竭力地牵引好奇和诧异的灵魂, 一双双不踏实的脚步摇晃, 填进了那片空虚的领地.

我突然看见, 一辆熟悉的白色的夏利车驶来, 停在了狮头不远处.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Sign in and Reply Report

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小说故事 / 非为 (一)
    • (二)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过客茶坊的对面是个迪吧, 隔着一片镂花的毛玻璃, 喧嚣和疯狂, 被挡在了茶坊外面. 飘上二楼的茶坊, 云儿一个人坐在我们钟爱的那个厢座, 轻轻地玩着茶杯里细致的小勺.

      茶坊的装修, 是一色的竹器. 宽宽的竹蔑交织着占据墙面, 雾青的底色间隔住皴墨山水, 和题吟的诗句, 象在乡间的平坝上, 一圈浓雾里的篱墙, 悄悄地将清净的空间拉扯向远处起伏的山脉和溪泉亭阁. 厚实的毛竹拱卷着毛玻璃桌案, 烟熏黄的竹藤椅, 而临窗的厢座取用的是人面竹: 烘干了展开, 并列着排成一骑的条背. 灯光昏暗, 案几上的烛台几乎就是所有的光源. 剔透的玻璃小碗里面, 圆圆的铝皮盖托着青色的圆烛小段, 晃荡着漂在点缀着几片白杨花絮的清水里. 在天花上幽暗的排灯的映衬下, 一桌桌的微芒象是织机上的丝线, 被无形的梭子将它们绕卷在一起, 温柔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打了个招呼, 我坐下了, 在她对面, 她没有说话, 只是笑了一笑. 渐渐地, 我开始和她一样玩弄小勺. 一直玩弄着. 谁也没有说话. 云儿是晚上11点钟给我打的电话约我出来. 我当时曾经心里隐约觉得不太妙. 现在, 我不知道从何处起一个话题. 有时候, 我也会这样, 约她出来, 就这么闷坐着, 最后吐口长气便散了. 但今天, 我直觉里会不一样.

      就这样, 一直过了很久. 终于, 云儿看着自己的茶杯里孤零零浮荡的一片菊瓣, 打破了寂寞: "昨天, 我去了省医院." 我仍然看着自己面前的小杯, 继续玩弄着小勺, 只是尽量地控制手指的工作, 不发出清脆的碰撞. 我仍是等待着她的话. 云儿叹了口气: "医生说我有轻度精神抑郁. 只有我爸陪我去, 我不想让吉林知道." "然后呢?” 我问. “没有了, 就这样, 想找你出来坐坐.” 她装出一种轻松. 跳跃的烛焰燃烧着红色的生命, 一阵阵的阴暗和光明交替着映在云儿白皙的脸上.

      吉林和云儿之间的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小的时候, 云儿很爱笑, 也很擅长一些运动. 中学的时候, 她学校把她推荐给了省队, 没过1个月, 她就被省队刷下来, 在家里待了1个星期. 我和娟儿, 玲子一起去看她. 她总是闷闷地躺在自己小屋的单人床上, 眼睛挂着一圈圈的润红, 象熟过了的棉桃. 床边的书桌上散乱地放着一些杂物, 3张体检通知单在里面显得格外的耀眼. 当时我们都没有注意上面的红字. 后来才知道, 她体检的时候发现是先天性的房室瓣膜发育不全, 复查也是. 于是, 她不甘心地背着队里又去了一次. 结果仍然没有改变. 这一次, 她彻底地变了, 从那以后, 她似乎越来越把自己的欢笑建筑在朋友的快乐上面, 总是竭尽全力地去我们操心, 每一次我们爬过或高或低的坎, 都能换来她由衷的开心.

      长大了以后, 我才知道, 这样的一个病, 对于一个女人竟然是如此的残酷.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即便结婚3年多了, 吉林仍然不知道.

      吉林是个好人, 如果要在我认识的男人里面选一个十佳好男人的话, 他一定是第一名. 他实在是太好了, 所以就成了他的缺点.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顾家, 不仅仅是自己的小家, 还有父母家. 他也很孝顺, 云儿任何事情他都会告诉他家里, 可他不用对云儿孝顺, 所以, 云儿永远不知道他和他家里的事情. 如果, 事情仅仅是这样, 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是, 吉林的父母, 是这个年代里面极其罕见的一类都市人, 彻底的守旧主义者.

      所以云儿一直不敢让吉林知道她的那个病, 因为她知道, 一旦说出口, 不到半小时, 他家里就都会知道了, 她更没有办法生存在一片错综复杂的所谓亲情里.

      我没有任何的话, 想了半天, 我才开了口: “你去见见小应吧.” 云儿看着我, 她闪烁的眼神告诉我, 她知道我的意思, 但没有办法决定. 小应开了一家移民公司, 前些日子约我出来聊天的时候, 还提到新加坡的几个case. 他不停地跟我解释着留学新加坡的各种手续和准备步骤, 尤其是几所名牌大学的颇有前途的冷门专业, 他反复地提到了一个词, 幼儿教育. 那个词反复地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 我知道他是在暗示我, 去怂恿云儿. 虽然他和云儿并没有最终走在一起, 但还是想出一份力气帮她实现自己的梦想. 云儿的梦想, 是幼儿教育, 很简单也很美丽的梦.

      为了这件事, 我考虑了好几天. 坦白说, 小应有自己的目的, 虽然有些不太光明正大, 但是, 最终的结果, 在我的预期以内. 不管他和云儿的发展会变成什么样子, 总之, 对云儿而言, 绝对比现在这样要好的多.

      “我对不起吉林, 我不想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话. 我们刚刚才买了房子, 这个月底装修就搞完了” 云儿缓缓地道出了她心底的那句牵挂. “没有什么对不起”, 我迫不及待地要砸碎她的误入歧途, “对不起什么? 家是要你去放松的地方, 谁象你一样, 在家里跟在单位一样得去应付, 去斗心思. 你们有感情吗? 从头都没有! 你扯住了他3年, 难道他就没扯住你3年吗? 你欠他什么?” 云儿蠕动着嘴唇, 想要做些无力的抵抗, 我不想再拖下去, 因为我不知道我还能象这样游离多久: “女人到了30, 如果要再重新开创自己的事业, 走自己的路, 付出的心血和努力绝对比男人大的多. 你还有好几年才30呢, 怎么能就这样把自己埋在所谓的责任和义务里呢?” “吉林不会答应的, 他家里也不会答应的…”她的抗争越发的无助. 我继续加重我的火力: “出去. 离开这里, 远远的离开. 你如果还是觉得欠他的, 房子留给他, 银行帐户全留给他. 这不就成了吗? 如果他想为了面子维护住这个所谓的婚姻形式, 那么让他维护去好了. 你只要走的远远的, 你会好起来的. 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再这么下去, 就不只是轻度的精神压抑了. 你不能毁了你自己.”

      我伸出手, 牢牢地握住云儿的手臂. 她的手臂冰凉, 微微颤抖着. 她闭上了眼睛, 埋下头, 一切, 回复平静. 茶坊里, 轻轻地响起了钢琴曲.

      我悄悄地缩回手, 侧过头. 透过毛玻璃的镂花看出去, 迪吧的门面的设计有些奇特.

      粗犷的线条在水泥质地上肆虐地奔走, 狂乱地勾勒出一具无助的狮头. 狮头的眼睛没有神采,泛泛地拥挤着迷茫和哀号, 在遍天的扬花里面挣扎, 象是被遗弃在苍茫雪原中孤单的寻找出路. 面容里没有了威严, 灰暗的肤理浓缩着慌张的掩饰. 狮口夸张的盛开着, 绝望的贝司和癫狂的架子鼓疯一般地扭打撕缠着从喉管深出逃出来, 重重地震击着黑幕下的平静, 象是在迷惘的寻找一个安放魔种的角落. 2盏惨白的探照灯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虚空里面, 竭力地牵引好奇和诧异的灵魂, 一双双不踏实的脚步摇晃, 填进了那片空虚的领地.

      我突然看见, 一辆熟悉的白色的夏利车驶来, 停在了狮头不远处.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三)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那是娟儿的车.

      车子平稳地停下, 走下了娟儿和若平.

      我记得她买车的时候, 兴冲冲地来找我逛街, 结果, 街没有逛成, 我倒是惊了一下午的冷汗出来. 下车的时候, 我的小腿肚还很颤, 我发誓再也不坐她的车了. 那一年是1999年.

      从小时候开始, 她似乎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在我们3个还在为了毛毛虫尖叫的时候, 她已经习惯走上去, 用光滑的棉鞋底子, 轻轻地搓揉那个幼小的身躯, 然后转过身来, 笑着说: “瞧, 也没什么可怕的嘛”. 就这样, 她笑着, 从幼儿园一路和我们玩到了初中. 初三的时候, 有一天天气异常的闷热, 我们正在做着平面几何题. 她爸爸脸色苍白的和班主任一起把她叫了出去. 不一会儿, 她回来了. 收拾书包的时候, 我看见娟儿的眼睛红红的一圈, 象是成绩单上的钢印, 浓浓地浮印在白皙的皮肤上面, 睫毛上卷藏着微微泛光的痕迹. 我知道她哭了. 第2天, 她照样来上学, 悄悄地告诉了我们. 原来, 她妈妈在工厂遇着了事故, 一双腿生生地断了. 这以后, 我再没见她哭过, 但是, 娟儿再也没有以前那么贪玩了. 幸亏大家都还在一个大院里, 所以, 也没有生疏我们之间的友谊.

      上大二的时候, 她父亲肺结核去世了. 她没有回家去, 只是给了我打了一个电话. 我恰巧没在宿舍里, 只收到了留言. 她说: 1个星期后, 约我和她一起去学校对面的公园玩. 我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无从揣测她的心思. 在远离家乡的城市, 我和她就在只隔了几条街道的2个大学念书, 却得等1个星期才能见面. 当时的我, 这样感慨着.

      见着她的时候, 是在长天楼的鲁迅像前面. 天气阴沉沉的, 我远远看见她穿着一套鹅黄的纱裙, 散披着长发, 轻飘飘地走近.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有这样的一套衣服. 因为她家境不好, 历来都是把她妈妈的衣服改一下就将就穿了. 背景是浓郁的乔木, 和青翠的万年青, 强烈地将一色淡素的她衬托的艳丽起来. 她笔直地站定, 笑着对我说: “等久了吧. 我们边走边聊吧.”我突然发觉娟儿的眼圈有些异样, 这一次不是红红的. 是乌黑的一圈, 像是廉价的速溶咖啡和烟灰搅拌成的那种无法形容的晕黑, 如同一张小巧的黑唇, 夸张地含住一双大眼, 在清黑的眉毛下面浮肿出眼睑和眼袋.

      “天啦~~ 你干嘛了? 你眼睛—” 惊诧中, 我脱口而出.

      “我前几天才去割的双眼皮.” , 娟儿很兴奋地说, “怎么样?”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走出几步, 才憋出了一句话: “你哪里来的钱?” “奖学金”, 她停顿了一下, 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行走的速度也减了下来, 不在象刚见面那时候的轻灵. 我“喔”了一声, 使劲想找话说, 有一茬没一茬的说些无聊的话, 诸如抱怨学校食堂的伙食糟糕, 隔壁班男生的殷勤企图之类的. 娟儿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一直到了湖边.

      近处的湖水泛出令人恶心的白沫, 零星地漂着一些饮料瓶和塑料袋, 偶尔也会有些破碎的报纸. 我皱了皱眉头. 娟儿看到了我的表情: “干嘛? 嫌脏, 嫌臭啊?” 我没有搭腔, 但用行动答复着. 她顺势坐了下来: “我走累了, 坐着休息一会儿吧.” 犹豫了一下, 我还是坐下去了.

      她望着远处的湖面, 很轻声地说着, 象是喃喃自语: “我经常在朱碑亭那边看书. 有时候乏了, 远远的往这边看过来, 风景很是好看. 天湛蓝的, 树郁郁葱葱的, 水碧青的. 有时候, 还会有层雾气, 看起来蒙蒙胧胧的. 还有这弯弯曲曲, 没有栏杆, 只有石凳的平板桥, 就好象以前书里面说的玉带一样”, 娟儿说着转过身子, 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很多东西, 都是这样的. 美和丑, 看你怎么看, 看你怎么做. 没有一成不变的绝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我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 只是隐隐觉得跟娟儿父亲的去世有点关系. 于是, 我尽量小心地斟酌了一下, 才问道: “你不打算回去一趟了吗?”

      “不”, 娟儿回答地斩钉截铁, “学校通知我后, 我给妈打了电话. 来回一趟, 要好些日子, 费好多钱. 这划不来. 厂里面该做的也都做了, 回去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为什么要回去?”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却无法反驳她的话.

      她接着说道: “以前我妈出事的时候, 我一个劲地跟自己说, 我一定要有出息, 考个好大学, 找个好工作, 不让家里操心. 知道爸走的那天晚上, 我一个人在学校操场上坐了很久, 想了很多. 有些事情, 不是那么简单.” 她渐渐地弯起腰, 一只手搭在两腿的膝盖上, 一只手托着下巴, 呆呆地盯着不远处的悄悄起伏的水面. “我妈1个月300块钱的收入, 加上爸的抚恤金, 勉强能过日子. 我的学费呢? 我的生活费呢? 我一直不想让家里操心, 所以我拼了命地考第一, 挣奖学金. 那又怎样? 现在爸也不在了, 我想他, 但无济于事. 家里少了份收入, 我就算这样凑合着顾了自己, 却一点帮不上我妈什么.”

      “所以, 我想通了. 虽然我并不是很漂亮, 但我也不算太差, 加上我的头脑, 也应该有些分量. 从现在开始, 我要走新的一条路!”, 她突然侧过头, 炯炯有神地盯住我, 瞳孔里翕张着坚毅, “你应该明白的.”

      我挽了挽被风吹得散开了的头发, 呼吸着. 我觉得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然后, 我几乎不敢相信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恩, 你其实不用都跟我说的.” 那个声音, 苍白无力的像是狂风里蜷缩的身躯, 怯懦地像是在闪躲着不曾预见的瘟疫.

      她自然而又藏匿着了然地笑了一下, 看了一下脚下掠过的纸屑, 又回过来看着我: “因为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帮我选人. 我相信你的眼光, 从小你看人就没有走眼过. 你必须帮我.” 这一个承诺的分量有多重,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这绝对不轻. 权衡着利弊, 我终于点了头.

      那一年的夏天, 娟儿没有和我一起回家. 她去了一家糖果公司做促销小姐. 等暑假结束回来, 她已经成功地转入了一家正式的大公司做形象大使. 拿娟儿自己的话说, 平时省吃俭用和奖学金积攒的成本, 开始产出了, 一切在良好的进行着.

      多年不见的笑容, 又长久地挂在了娟儿脸上, 自然, 爽朗, 朝气蓬勃. 但, 这已经不是以前的笑容了, 我自然知道, 这里面酝酿着老练, 城府和犀利的猎手嗅觉.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四)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窗外的娟儿, 和面前的云儿, 在昏黄的背景下模糊起来. 倏地在我的眼前只余留下脸孔, 错综复杂地跳动, 交错着. 迷离的影象中, 突然升腾起一束火焰, 挥舞着炙烈地爪牙, 拼命撕扯愈发模糊的轮廓, 扑打着, 翻滚着. 在黝黑的空间里, 弥漫着空洞和惊恐和, 凝聚成一颗颗游离的蝌蚪, 穿梭在面容轮廓肢解出的扭曲的线条上笨拙地缠斗. 一团厚重的黑气, 也许是娟儿的灵魂, 冲破了肌肤的束缚, 奔洒出来, 我试图伸出手去触摸, 却发现及手处冰冰凉凉, 又象是3000吨的冰水浇在火红的钢水中的坚硬. 这突然的变化刺激了红红的烈焰, 火舌顿时象被鞭子无情地抽打过一样, 痛苦地颤抖着, 绞结着, 吞吞吐吐地在过往的风中留下沙哑的低嚎, 又蹿跃着竭力向上攀摸.

      “你在想什么?” 云儿轻声的探问, 仿佛一声佛音, 清脆地将幻景击成碎片, 支离地逃散开去, 瞬间消失无踪. 我敷衍着随便搪塞了一句, 眼光在四处游离中落在了云儿无名指上的钻戒上.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儿又是这样开头, 暗示着我她的思绪再一次回到了从前.

      生活通常就是在这样复杂的变化中简单的选择着. 云儿拿着重点师范的文凭, 好不容易挤进了芙蓉路上的一家省重点中学, 却只有在政教处做个所谓“人民教师”的勤杂工. 娟儿扔了大学里厚厚一叠奖状, 轻装回来, 钻进小窝里折腾出3页的履历表, 和7,8张五颜六色的证书, 轻轻松松地占据了神农大酒店总经理助理的办公桌. 地图上仅仅相隔2,3厘米的地方, 各自演绎着人生的连续剧. 铃子继续留在了北京, 一面读研究生, 一面准备GRE, 只是保持着同云儿每月一封信的来往. 有时候她很有分寸和伏笔地交代一下自己的物质与精神生活, 有时候也举重若轻地参与我们的一些话题.

      我们隔3岔5地碰头, 说说云儿学校里面的迂腐书生和老处女的垃圾故事, 聊聊娟儿酒店里面的古怪离奇的人事争斗, 谈谈我公司里面的进进出出的帅哥美女, 然后开始抬杠, 嬉闹, 直到该吃饭的时候, 才唧唧喳喳地讨论哪个地方又新开了家味道不错的馆子. 就这样, 聚聚散散地, 各自忙碌自己的生活. 云儿攒着劲向转正成授课老师, 我悠悠闲闲地在公司里面作文书. 最辛苦的应该是娟儿了, 上班要应付复杂的人事关系, 下了班还得想方设法把保送她坐稳助理职位的成功人士给甩了, 然后在一帮酒色天地里寻找生活的下一个进阶目标. 大家似乎都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种没有头绪的生活, 在礼貌上维持与铃子之间的友谊, 然后让自己尽量漂成与染缸一样的颜色.

      吉林就是在这段时间出现的.

      吉林的姨母是云儿学校管教务的副校长. 运动会上抽了空找云儿, 扔下一句: “你忙完这头, 来我那儿聊聊”. 云儿没看出她脸色的阴晴, 只好懵懵懂懂地去了她办公室.

      进去了, 副校长没有了先前的严肃, 热情地招呼云儿坐在了靠背沙发上, 又顺势隔着小茶几坐在了对面的另外一张靠背沙发上. 云儿开始颇有些拘谨. 副校长似乎很了然这种情绪: “小云同志啊, 你来学校也有1个多学期啦, 很多老师都反映你很不错: 没有现在年轻人的一些坏毛病, 做事也踏实, 不浮躁, 还很有上进心. 很不错. 今天找你, 就是大概地想了解一下你的情况.”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 她有一茬没一茬地问, 云儿无关痛痒地问一句答一句. 话题渐渐地从政教处日常的工作事务, 慢慢转向了个人感想和建议. 云儿谨慎地做着自我批评, 仍然心中忐忑, 不知副校长有什么话要说.

      到了谈话最后5分钟, 题目逐渐变换到嘘寒问暖上, 要说的话终于顺势出口了: “啊, 对了, 你还没有男朋友吧?” 云儿的心猛然紧张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副校长似乎预见到这种尴尬, 也没等她反应, 就紧接着说道: “我有个侄儿, 在建行雨花分行做事, 26了. 就是太老实, 还没有个女朋友. 这样吧, 你考虑考虑一下怎么样? 要是有兴趣的话, 见个面?” 语气诚恳而又和蔼. 云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 遇上这样一番的说词, 就没了主意, 只好装着受宠若惊地笑容说: “那我考虑一下, 好吗?” “当然啦, 你别着急. 我也只是随口说说. 不过, 我是很乐意帮你们年轻人解决点实际问题的.” 云儿几乎不知道如何结束这场突如其来的谈话的, 迷迷糊糊地出了副校长的办公室.

      我听这段故事的时候, 是在周末天马山上的野餐聚会. 在场的还有娟儿. 她听了, 反应很是平静, 甚至有点若无其事的感觉, 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 “银行的还不错. 隐型收入挺多的.” 云儿早知道她会这么说, 回过头看我. 我想了想, 问道: “你怎么想的?” 云儿说: “我不想在政教处在呆下去了, 对我没好处的..” 我看见她背后的娟儿微微的点了点头. “So?” “So, 我不想得罪她. 她是管教务的.”

      这是什么逻辑? 我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 云儿做着抗辩: “她们那个位子上的人, 很容易想的很多的. 要是不高兴, 你也看不出来……” 娟儿转过身打断了她的话: “很简单. 你已经决定答应了. 既然决定了, 那就去做呗. 不过, 送你几句话.” 云儿侧过身子扭头看着她. 她继续说道: “你不答应, 最多是晚点转去教课, 或者1年, 或者2年. 总是有机会的. 你答应了, 那就会快一点. 不过, 我得告诉你, 靠别人帮自己, 不如自己帮自己.” , 停顿了一下, 又继续道: “还有, 你把事情想的过于严重了. 自己给自己加包袱, 我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看你怎么去说话啦. 随你啦, 决定是你的. 你爱怎样都行, 反正又死不了人. 认识个人也没坏处.”

      就这样, 云儿决定和吉林见面了. 晚上, 娟儿和我一路回家的时候, 她突然说了句话: “你应该拦着她的. 她对我有些看法, 所以听不进去的. 你心里也明白她的个性, 太犹豫了, 很难做个决断的. 一旦很那个人开始了, 就不会主动断了的.” 我不知道. 可能是那时的我对生活的态度, 不象娟儿那样悲观吧, 我总觉得, 好事和坏事也只是一半一半的可能性.

      事实也的确如此. 好的, 和坏的, 一半一半.

      吉林是个好人. 脾气好, 性格好, 也没有不良的嗜好. 2人在一起, 也总把云儿照顾的体贴尽心, 无微不至. 可是, 一起玩了几次后, 我开始察觉出不对劲了. 尤其有一次在迪吧的时候, 我和娟儿疯跳了一晚, 有心时不时地制造一对恋人独处的机会. 可是我们看见的, 却总是2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不约而同地看着舞池里的疯狂, 偶尔喝几口饮料.

      回到座位, 娟儿在坐下的时候, 一边笑着用面纸擦去脸上的汗, 一边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轻地只有我能听见的话: “这样有意思吗?” 很快, 她找了借口让吉林陪着她离开了座位. 我装作很随意地问云儿: “你们刚才在聊些什么呢?” 她习惯地笑了笑, 摇了摇头, 说: “没聊什么, 就看你们跳舞. 他说你们真疯狂.” “还有什么?” “没别的了. 其实, 有时候, 我们能坐上2,3个小时, 只说10句话. 习惯了.” 我察觉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泛起了超出她年龄的疲惫, 活力在僵硬的笑容里面已经失去了住所.

      我说: “分了吧?”

      云儿说: “都在一起这么久了. 说分就分? 别傻了. 他其实也还不错, 是个好人. 就这么无缘无故地说分手, 不太好吧?”

      我说: “我不觉得你跟他这样在一起会开心.”

      云儿说: “你知道吗? 2个人在一起久了, 就觉得该是他陪你吃饭, 该是他陪你看电影. 更多程度上是一种习惯. 我已经习惯了.”

      我不再多说什么了. 但心底总是感觉在抑郁着什么, 一种莫名的气息在翻滚.

      2个星期后, 我在公司里接到了云儿的电话: “我们打算结婚了.” 提出结婚的人, 是云儿的母亲. 理由是谈了这么久的恋爱, 应该结婚了. 云儿考虑了1个星期, 终于点头了. 理由是相处了这么久, 不能老拖着,应该结婚了. 然后她跟吉林提出, 吉林也同意了. 理由是他年纪也不小了, 应该成家了.

      放下电话的当时的我, 脑袋里一团糨糊. 应该? 这是什么理由?! 可是现在的我却不得不把这个词捡起来: “云儿, 你应该和吉林分开. 越远越好. 越早越好.” 街对面, 娟儿和若平正重新启动白色夏利, 准备离开迪吧.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五)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回过头, 云儿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轻轻地摇醒她, 却迷朦着眼睛说: “我不想回去. 就让我待在这儿吧.” 她又接着睡去了. “真是任性的不是时候”, 我嘟囔着, “干嘛不跟该发脾气的人发. 你们2个都是拿我当垃圾桶.”

      云儿根本没有理睬我的抱怨, 依旧睡去.

      娟儿她们2个会去哪里呢? 我悄悄地问着自己. 出神地想着. 虽然已经记不清楚若平是娟儿的第几个带来见我的男朋友, 但是, 我很清楚地记得她说过: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该做什么, 不该做什么. 这些起码的分寸我是有的.” 她是婚礼那天在家里等花车的时候悄悄地跟我说的. 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 娟儿都会制造出一种诡异的神秘感, 似乎她把所有的信任都交在了我这里.

      不过我从不这么奢望. 所以, 也就总是对她的话会有存疑. 很多时候, 事实会证明我过于小人地怀疑了信任; 但也有一些很小的比例的话, 被我怀疑对了. 不管怎么说, 自从大二在湖边的那次见面之后, 我们之间以前的那种青梅竹马的关系, 就被完全埋葬了. 取而代之的是, 不停地试探对方的底线和接受能力, 不停地更新对方的信息和思维方式, 所建立起来的一种奇特的友谊关系.

      在娟儿大学毕业之前的2年多的时间里, 她时常会带1个男朋友出现在我的面前, 或者聊天, 或者郊游, 末了, 找个借口留下, 打发那人走了, 然后问我: “你觉得怎么样?” 不管我的观感如何, 她总会在下一次给我带来一张新的面孔. 我深深觉得, 这是她给我的一种暗示和验收. 暗示我她需要的目标是怎样的, 同时又在跟这个人继续的交往中印证我的判断是否正确. 也许, 我们之间的确有种默契, 当她毕业回来沉寂了1年之后, 我才开始看见她真正的目标了.

      前面的5个目标, 似乎只是用以接近下一个目标的巴士站台. 我很清楚地知道她的意图, 也私下里提醒她处理一些必要环节的注意事项. 直到杨帆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直觉地感到了一个婚姻的临近. 杨帆就是娟儿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他, 有原则而不失灵活, 重感情而不乏大度, 有事业且处于上升期, 重稳定且颇具野心. 娟儿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人. 我在他走后, 郑重地跟她说: “这个人, 你可以认真考虑和他在一起. 他会重视感情, 不会沉溺爱情; 他会重视家庭, 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他从无到有, 找的是稳定, 不是花瓶. 如果你真决定了, 也许只有1个问题: 在他的价值观里面, 事业比你重要.” 娟儿轻松地回道: “那不是个问题.”

      “我刚才在外面就感觉你会在里面.” 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 扭过头, 我看见娟儿一身素装站在桌边. 她好奇地探头看了看趴在桌上睡觉的云儿, 我提醒道: “她刚郁闷过一会儿, 又不想回家. 才睡了没多久.” 娟儿转头瞪了我好一会儿, 才说: “是不想回家吗? 应该说没家好回吧.” 我楞了, 因为我没有听懂这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关于娟儿的事情, 也许跟她出入的场合, 交往的朋友有关系吧, 虚虚实实的东西太多. 慢慢地, 她也养成了一种说话的习惯, 总是把想说的话, 想表达的意思, 藏掖在一连串无关紧要的叙述中, 让听的人自己去掂量. 所有从声带里振荡出来的字词, 被不自主地添加上不属于她内心的情绪的掩饰, 如同迷宫里的弯角和墙壁, 坚实地包围住听众, 将他们与真实分隔开来, 然后一步步地将入局的人引向另外一个出口. 所以, 每一次和她独处聊天之后, 我都感觉特别的累. 有时候, 我真怀疑她那种种的习惯, 是否会将她的灵魂放逐.

      她从旁边挪来一张宽大的藤椅, 放下提包, 坐下: “又在琢磨谁了?” 说着, 懒懒地靠向椅背.

      我心虚地掩饰着: “没谁, 你不认识的--- 喔, 对了, 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很忙吗?”

      “你知道的, 还是哪些事, 身不由己啊~~ 每天都得到公司上班, 有时候还要加班, 或者替公关部的应酬一些场面. 礼拜六, 礼拜天, 还得去出国人员培训中心教课. 累啊, 没个时间轻松轻松.” 她一脸的疲惫感觉. 对于她的事情, 我多少还算个半是局内, 半是局外的人. 所以, 我无法同意身不由己的说法. 早在半年年, 她关掉自己生意火旺的西点铺子的时候, 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她只是在找些事情让自己忙碌而已. 因为娟儿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你妈都还好吧?” 我问. “不错, 挺好的. 小何也挺尽心的. 我前天刚给了她2000做奖金, 叫她好好干.” 小何是娟儿替母亲找的保姆, 也是一个熟人介绍给她的, 在她母亲身边做了有1年多了. 娟儿结婚后, 前后买了5套房子. 2套在城里, 另外的分别在上海, 北戴河, 和海南. 除了城中心的一套250坪是她们夫妻的名义外, 其他的4套都是写了她母亲的名字. 刚结婚那阵子, 她也辞去了原来的工作, 三天两头地陪她母亲东逛逛西西逛逛, 后来因为逐渐忙了起来, 就替她妈妈找了保姆.

      “我昨天跟杨帆通了个电话, -- 照你说的, 还是打些电话的好, 不过, 我们真说不了几分钟.” 她随意地说道. 我只能点点头. 婚后的第2年, 事业上出奇地顺利, 让杨帆越来越少在家了, 全国各地到处跑. 她渐渐地开始结交新的朋友了, 也很有分寸地把握着社交圈子, 总在一直停留在杨帆的事业圈里, 既保持一种透明度, 也打发了自己的时光. 到了最近, 又找了家房地产公司做人事经理. 想想还是无聊, 就去了大学的出国人员培训中心教EFT.

      “拜托了, 我的大小姐. 他在家里也就每个月待不了3, 4天. 你们还不打电话怎么行? 你要真想持久下去的话, 想办法多找一点话说吧?” 我忍不住说道. 娟儿的反应特别平和: “挂了电话, 我也想了想. 也没什么. 至少, 我们的所有帐户都是联名的.”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静默了半晌, 我还是忍不住: “你就这样, 有1天没1天地过? 刚才看见你和若平---”

      “我和若平没什么的, 我有分寸.” 她插口道.

      “你听我说完”, 我挥了挥手示意娟儿安静点, “我看到你们在一起,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 你到底要干嘛? 你想干嘛? 你开了个糕点房, 1个月赚4,5万, 生意红火, 你倒关门大吉了. 看看你现在, 1个礼拜7天都要上班, 图个啥? 你不图那个钱. 我说是你自己虚的慌, 就跟你半夜三更找若平出来陪你一起疯一样. 只不过想装着忙碌, 不去想自己空不空. “ 娟儿异常地沉默. 我心一软, 口气也跟着软了: “娟儿, 你不如自己放个假, 1个人静一静. 想想自己有什么想要的, 想图的. 事业, 感情, 人生…”

      她突然坚定地插道: “我想要个孩子.” 我立刻变得哑口无言. 2个人只好这样沉默地坐着. 谁都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

      过了好久, 娟儿终于开口说道: “出去走走吧.” 我看了看她旁边还是酣睡中的云儿, 还在犹豫. 她一边整理衣服站起来, 一边笑着说: “放心吧, 又丢不了的.” 我点了点头, 也站了起来.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完)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出了茶坊, 已经是深夜快4点了. 对面的迪吧也早已经嘶哑, 到处一片狼籍. 狮子眼睛里的凶横, 已经黯淡了神采, 就连原本洞开的大口, 也被早已被路边烧烤的炭烟熏成粉黑的卷帘门封堵住了. 黑夜里悄悄穿行在都市丛林里的冷风, 阴飕飕地扫过地面, 将一阵阵刺鼻的味道塞到我的鼻孔下面. 这味道, 搅拌着颓废的酒精和烟草的味道, 象是一个极失败的调酒师的习作, 揪扯着我的肠胃神经质地抽搐.

      街道寂静. 长长地在昏黄的路灯下, 延伸到无边无际的远方的黑暗中. 或许少了来往奔走的寄宿体, 早一日的繁忙紧张似乎没有了安身的处所, 于是拼命地忙碌, 企图蹦紧所有还依稀模糊的几何轮廓, 为黑暗扩张更多的领地. 偶尔点缀在远处近处的灯火, 就越发象是冲出地面的新芽, 特别的精神.

      我突然发现, 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慌忙闪躲, 他却轰然撞进了我的怀里. 我霎时浑身一个激灵, 却发现他已经穿过我的身体, 到了我的身后. 我这才猛然记起4个小时前的车祸. 我这才猛然醒悟自己原来只是一个游荡在深夜的灵魂.

      但是, 为什么云儿和娟儿都能看见我, 还能和我说话呢? 我突然觉得迷失了. 我象木头一样傻傻地立在原地. 脑筋里飞快地转动着各种念头. 娟儿察觉出我的异样. 她轻轻地走近我的身后, 细声地问: “你怎么了?”

      我猛然回头, 看着她, 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 激动地问: “你…你怎么会看见我的?”

      娟儿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吃惊, 只有了然地那种笑: “如果你不是灵魂, 你又怎么能看见我. 那个身体, 我已经回不去了. 在那里面, 我过得很痛苦, 也不开心. 这样, 对我, 对她, 都好.”

      我来不及细细体会她的话, 只是控制不住的冲动地吼叫道: “那云儿~~ 她~~” 我手指着她身后不远处的茶坊.

      娟儿垂下了额头, 轻轻地咬住了嘴唇. 终于, 抬起头来, 直视着我的眼睛. 那目光让我感到锋利和不安. 她平缓地说道: “昨天晚上你出事之前, 吉林知道了她的那个病. 他们吵了一架, 很凶. 到后来, 云儿已经无法控制情绪了. 她进了精神病院. 你看到的, 还有看到你的那个云儿, 其实, 同你, 同我, 都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娟儿的灵魂是什么时候走的. 从此以后, 我也再没有见到她和云儿. 或许, 她们在某个地方开心. 我就这样一直在人世间游荡.

      半年后, 铃子回来了. 她拿到了美国的签证, 这趟是为了准备夏天出国的事. 我在我自己的墓碑前遇见了她. 她只点了几个香烛, 然后退开, 静静地站着. 就这样过了大约10多分钟, 她转身蹲下, 从放在地上的提包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模样的东西. 她轻轻地打开本子, 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纸. 然后, 走上前去, 划燃一根火柴, 将它烧了.

      在铃子划火柴的时候, 我看清楚了那张纸. 竟然是我们小时候玩字典游戏的一张记录. 上面横七竖八地涂写着各种怪异的词汇. 在左下角的一片潦草里, 有2个字被铅笔圈了起来.

      那2个字就是: “非为”.

      看到这张纸在火焰里很快地被蜷缩, 化成青烟和随风乱去的灰烬. 她轻轻地低语着.

      “我不敢去看云儿, 因为怕自己难受. 她活着, 却活的难受. 我也不敢去看娟儿, 因为怕自己不敢接受. 回来整理东西的时候, 我翻出了这张纸.想起了以前的那个游戏, 想起了以前你们说的话. 现在, 就象是应验了一样. 你躺在这里无所作为. 云儿为她的无为付出了代价. 娟儿呢? 虽然她还在任性地作为, 但她真的很开心吗?”

      “为什么一定要给自己一个解释. 为什么又一定要陷进执迷不悟的圈子? 我在这里问你, 因为你是最有想法的一个. 可惜你不会回答我了.”

      “其实, 一直想偷偷地告诉你, 我当年的一个解释.”

      “或许, 我也已经陷进去了. 我不知道.”

      “我现在真想知道, 还有谁能帮我解套?”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又有新作了,好好读读.
      • 不急, 慢慢来. 别忘了提点意见感受什么的, 我也好自恋一下, 以慰劳慰劳自己. 呵呵. 一笑.
        • 草读了一边,觉得自己都要在空中飘了.
          • 呵呵, 这MP我喜欢. 明天去申请减肥专利去. 一笑.
    • 呵呵,看来我们都喜欢躲在水缸写呀写然后贴出来。8过我每次为了给rolia节省资源,都是有一边只给连接。
      • 呵呵, :)
        • chk email, mm
          • 很奇怪,没刺!
          • got it. no problem. 一笑. 明日我去就是了, 只是有些早. 呵呵.
    • 仔细读了一遍,倒是没有感觉到你说的不妥。8过坚持沐雨的白描也是沐雨的。总之是那根钥匙链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