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我去过黄山. 只一次. 为了一句话, 我就去了.

徐霞客说, “五岳归来不看山, 黄山归来不看岳”.

回想起18年前的那次远游, 印象最深的竟然是山脚下一个竹蔑棚子里, 端出来的好菜: 青椒炒香干. 这可以说是这辈子到目前为止, 吃的最香的一碟菜. 我上山的时候吃了, 下山的时候吃了, 来的时候吃了, 去的时候也吃了. 3天的游程, 我吃了4次. 好吃, 真香.

黄山给人的印象颇佳. 奇石怪松, 蓝天白云. 天都险峻, 莲花雄烈. 下了山, 转眼就把带下来的竹杖, 留在了南京总统府一边的梅园新村里, 加上带下来的3卷胶卷诡异地被曝光. 所有的一切就只能以记忆的方式存在.

转眼又过了10年, 我去了西藏. 父亲曾经驱车, 陪已故的姑父一同远游, 直达珠穆郎玛脚下的登山大本营, 留下照片纪念. 虽然在照片中, 平坦草原上的远远隐现的珠峰, 看起来异常的孱弱. 但父亲嘴里的西藏, 却是好的不的了. 他说, 他一辈子里最美好的远游记忆, 一是文革的时候, 一路步行到延安, 另一个, 就是这次西藏的远行.

所以在飞机上, 我拼命勾勒可能看到的景色, 然后, 我迎接震撼, 完全的震撼. 和途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隔着玻璃窗, 看机翼下不远的雪山顶, 仿佛在浏览画廊里一幅冷清的画卷. 下了飞机, 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成了画卷的一角.

这里有山, 有树, 有草, 有河. 但是, 没有鼓浪屿的轻盈幽雅, 没有狮子园的精雕细琢, 没有蒙西草原的豪情奔放, 没有大兴安岭的激昂雄壮. 山, 不是山, 是秃山, 见不得充盈的草木; 树, 不是树, 是秃树, 见不得圆润的叶; 草, 不是草, 见不得繁茂的绿, 河, 不是河, 只是载着融化的冰水, 一往无前, 冷酷的激流.

所有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都仿佛在无生命的世界里挣扎着, 渺小而又声嘶力竭地发出自己仅有的声音. 即便是我自己.

我嘱咐司机停车, 放我下来, 站在河边良久.

生命中第一次, 感受到了苍茫, 和宏大. 天, 和天上的白云, 仿佛很近, 近的象要压下来, 铺垫在身上. 齐身高的枯黄草丛, 拼了命地在强烈的风里面曳动, 杂乱无章里面透露着惊恐和无助; 零星散布在广阔无垠的平地上的白桦树, 哆嗦着自己苍痍的枝条, 想要留住已经残了的叶, 却拉不住, 眼睁睁看着它们一任风剥去. 黑色的牦牛, 三三两两地拥挤在一起, 牧民穿着上厚实的沾满泥土的衣服, 寻着敝风的角落隐匿. 这一却, 无形中, 给人一种强烈的错觉, 仿佛远处灰蒙蒙的山, 已经悄悄地移动, 一步步偷偷地靠近.

压迫感. 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来自这天, 这山, 这云, 还有这一旁冷酷无情, 冰冷的河水. 空气的清净, 让一却都能看的真实, 一却颜色都返回真实, 却发现, 原来生命在这天地间竟然如此的渺小, 原来最令人震撼的画卷竟然只是在这一片灰蒙蒙的景象中.

黄山的瑰丽, 从此在我记忆里消失. 我现在忘不掉的, 是拉萨机场路上这一路的风景. 所有的颜色在这一片灰色中失去了意义, 变的苍白而萎缩.

是的, 似乎在黑白的照片面前, 彩色失去了意义.

试问在一部黑白的《Matrix》面前, 你会选择希区柯克的《爱德华医生》吗? 我宁愿选择后者. 电影, 浓烈而又缤纷的色彩, 激烈而又绚丽的场面, 可是在色彩这斑斓之后, 留下了什么可以回味? 走出剧院, 几乎真难描绘出一些能够永存的卷面和精彩的对白. 《大话西游》引发的热潮. 是在嘲笑我们语言的贫乏, 还是抚慰我们心里的空虚? 我不知道.

所以我更加怀念以前的老电影, 那些黑白的电影. 因为, 她让你更加容易忘却表象上的装饰和场景, 而更加执着地去在意她想表达的涵义. 她撕去了一却铺垫的华丽, 直指人心, 锐利而尖刻. 我们不再为了血的猩红, 而忽视了流血的本因, 我们不再为了泪的晶莹, 而忘却了流泪的伤痛. 撕去绚丽, 撕去复杂. 一切简洁明了.

世界是简单的, 我们生活在简单的世界中. 方圆, 构建了所有的建筑; 曲直, 修筑了所有的道路. 可是, 我们沉浸在复杂的变化中, 忘记了世界本来是简单的.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