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葱烤大排

某日在牌桌上，闺密问：上次我在谁家吃了上海地道的葱烤河鲫鱼，味道真是好。怎么葱都会这么好吃？俺当时眼皮也不抬的说了句：葱烤大排才好吃呢。众人皆倒。闺密说：这大排跟河鲫鱼好像档次上有些差别吧。我说：嗯？在加拿大你能吃到正宗的河鲫鱼么？还是吃吃大排吧。

这就来说说怎么做这道下里巴人的葱烤大排，学会了，也可以用来做葱烤河鲫鱼，这些都是幼时的家常菜。真正学会怎么做是高中时候的一个暑假，我在楼下宁波阿婆家里蹭午饭时学会的。宁波阿婆其实还是上海人，只是祖籍宁波，说话还带着些口音。当时她大概60多岁，可是住院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她和老伴结婚几十年，没有要孩子，把侄子过继来，也算是有个人可以送终。她老伴是个老实之极的人，阿婆因为身体不好会大声发发牢骚，老伴从来是乐呵呵，不回一句嘴。宁波阿婆的葱烤河鲫鱼和葱烤大排都是拿手菜，那时候去蹭午饭，早早站在阿婆身边，偷学了不少技巧。阿婆最喜欢看我大口就着白饭吃着排骨，那慈祥的模样让人暖到心里。

话扯远了。

葱烤大排，就是新鲜的青葱和猪大排为原料。上海的大排用的是猪的脊柱以及两旁的肉。只是这葱都是乡下人自己种的细葱，不是在国外那种粗粗壮壮的葱。道地正宗的细葱有天然的清香，出国后吃什么都觉得味道怪，好像放了激素三天就能催出一颗葱来。这次回国，和妈妈去菜场，发现那里生意难做，买肉还送葱，就是那种细细长长的青葱一把。

烧葱烤大排，一般会买上一斤葱，然后选择新鲜的猪大排。配料是姜，料酒，海天鲜酱油，和糖，简单明了。先将大排用刀剁松了，使排骨的纤维断裂，而不会产生老硬的感觉，有点像做炸猪排的前序工作。在大排外面包一层薄薄的生粉，或者放鸡蛋清也可，起油锅，把大排放进去先炸，过血，七成熟，捞起，沥干油。然后将切好的姜块放进油里，稍微煸炒，出香味，弃姜。青葱洗干净，切成手指长短，放到油锅里翻炒，要把葱煸到干而不焦，黄而不黑，接着就把炸好的大排放入锅里，放少许料酒，放多酱油，先不放水，中火反复翻炒，上色。然后放入凉水，没过排骨，加盖小火开煮。这个过程里，可以看到酱色的液汁冒着咕咕的小泡，慢慢将颜色熬到排骨和青葱上，看着排骨从暗红到酱红，青葱慢慢卷起，将清冽的个性熬成柔情似水的浓情蜜意，香气四溢，烤着烤着，等到排骨色面均匀，用筷子可以穿透排骨，就可以加糖，加了糖之后，改用大火，收掉些汤水，便可起锅，那个时候大排和烤葱已经缠缠绵绵，不可分离了。夹一块排骨，通常上面都带着一团烤葱。

吃葱烤大排，就是讲究大口吃肉的风格，一大口嚼下去，酥而不烂，香而不腻，再吃一口酱汁烤葱，就一碗白米饭，惬意的简单人生。第一顿吃完后，第二顿可以用来烧大排面，尤其那肉汁浸到面汤里，意犹未尽。我每次吃这道菜，总是有意识的留些葱和剩下的大排一起吃完，觉得如果把葱先吃光了，留块排骨在那里似乎就失去了这道菜原有的意义。葱固然微不足道，可与大排一起却也能煮出让人回味的美味，因为花了时间，花了心思，就好像每次看到宁波阿婆和她老伴手挽着手，去菜场买晚上要准备的菜肴，那种感觉，平凡而美好，历久弥新。

今年回国，妈妈说宁波阿婆去年底过身了，这对我来说似乎是意料中的结局，甚至感觉有些麻木，仿佛似是而非。后来看到她老伴一个人经常孤零零地坐在小区的石凳上，我就去和他聊聊现在的生活。她老伴说：阿婆一生疾病缠身，如今走了也算是个解脱，只是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我听了，心下不觉黯然心酸，知道这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曾经在无数电影里看到这样的桥段：女子对男子说，你死了我可怎么办？那男人会回答：我答应你一定活了比你长，让我来承受一个人的痛苦和孤独。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可是老了以后呢？

很多时候，“不能同年同月生，但愿同年同月死”竟然也是一种难以实现的梦想。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