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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二三事(续)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姥爷是个非常讲规矩的人。不论自家儿孙还是他人,在他眼里都应该遵守规矩,就算是村里乡里的干部,他也敢当面直言。姥爷退休前跟爸爸都在供销社任职,尽管不在一个部门,姥爷的事儿爸爸也知道不少。听爸爸说,姥爷是仓库保管,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个我有领教,稍后再谈),更让大家熟知的是他那耿直的性格。缺斤短两的事儿要是让他碰上了,他会毫不顾惜别人的脸面,直指痛处。开大会时,既不是干部也不是党员的姥爷,少不了提意见。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他直到退休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保管,党外人士。

记得一次跟姥爷坐车去外地,路上在一家饭店吃午饭。点了一个烩饼。可是当姥爷看到这烩饼时,脸色马上沉下来。原来,饭店里大厨把一些剩下的饺子皮滥竽充数混到了一起。姥爷叫来了饭店经理,狠狠批评了一顿。饭店经理连说对不起,准备撤下上好的饭。但是姥爷看到经理认错了,就仍然坚持照常付钱,说下不为例就行。

在家里吃饭,姥爷也是很多规矩。比如,只能在自己眼前的盘子拣菜,不能吃盘子里“属于他人的领地”;筷子不能横放在碗上;不能再客人之前动筷子,等等。我打小就是个爱吃肉的人,在那个缺少肉吃的年代,免不了动脑筋在盘子里找肉吃。只要没有客人,我就要么围着桌子转圈,要么把筷子伸进菜里“挖隧道”,想方设法够到肉。这些小伎俩怎能逃过姥爷的眼睛,他就故意堵着我,或者用筷子把我的筷子压住,直到我认错求饶,他才笑呵呵的把肉送到我碗里。时过多年,每当姥爷跟我一起吃饭,总是少不了拿这些趣事来逗我。也每每感叹说,现在的日子真是好了。

姥爷不在了,但是他对我在待人接物方面的影响,我至今记忆犹新,也会伴我一生。(待续)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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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笔耕枫下 / 受楼主的启发,写一点关于姥爷的故事。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姥爷过世有一年了,那年他95。按说这算喜丧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村里面能活这么大岁数的只有两个人,他很知足。去世前,他自己就念叨,这会儿恐怕过不了年了。没想到,让他说准了,我回国没能见上一面,只有在坟前磕上几个头,送些纸钱,留下了难以言表的遗憾。

    我和姥爷的感情要从我的童年说起。我从2岁起,就被妈妈送到了姥爷家,一住就是10年。起初,我是不情愿去的。第一次被妈妈扔下,据说哭了好一阵子。每次周末见到来看我的妈妈,就缠着不放,但是好玩的我,还是被小姨和表姐们骗到别处玩耍。回来再问妈妈的去向,她们就说去开会了。我印象当中比较深刻的是,有几次妈妈把我接回家度周末。可是当妈妈用自行车把我送回姥爷家时,警惕的我就问“妈妈,我们去哪儿”。妈妈只好说,去赶集,买东西。谁知当我看到渐渐熟悉的山路,恍然大悟,哭着喊着要回家。最终的结果还不是挂了一脸的鼻涕和泪来到姥爷身边。就这样,慢慢的我也习惯了姥爷的家。不再挣扎。

    跟姥爷住了这么多年,姥爷的脾气和个性,我最熟悉不过了。他洪亮的嗓门,走路的姿势,扎人的胡子茬,还有那用过多年的白瓷茶缸,都仿佛还在眼前。可是,真要让我说说,好像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

    先说说姥爷的腿吧。姥爷的右腿残疾,是年轻时闯东北被土匪开枪打伤的。据说,那天他在餐馆里干活,猛然间闯进一伙土匪抢前。当时十几岁的姥爷没经验,慌里慌张跳窗,结果被可恶的土匪一枪打断了右腿。亏了当时被及时送进医院,加了钢钉,保住了整条腿。后来姥爷回忆说,幸亏当时手术条件还不错,而且是一个医术不错的日本医生治疗,否则这后半辈子就不好说了。在很多人眼里,姥爷是残疾人,可是打我住进姥爷家开始,我就根本没有感觉到这一点。他走路摇晃,可是速度不亚于正常人。他骑自行车,挑水,上山耧草,没有干不了的。我也从来没有听他躺在炕上呻吟叫苦。当年的我还曾因为姥爷的腿,跟一个同学干了一仗。那天,我的一个同学模仿姥爷的走路姿势,取笑我。小小的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把手里的半截儿熟地瓜拍他脸上了。就这么,两人扭打起来。他比我高一头,也比我胖,可是居然没有占到便宜。再后来,老师把打架的事情告诉了姥爷。姥爷领着我去同学家道歉。但是,姥爷并没有喝斥我,只是说先打人的都不对。

    打着这些文字,自己的眼睛不自主地湿润了。仿佛回到了姥爷身边,那温暖的大土炕,还有一只老黑猫。等有机会,再续。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眼泪哗哗的,还是另开一贴吧。
    • 姥爷二三事(续)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姥爷是个非常讲规矩的人。不论自家儿孙还是他人,在他眼里都应该遵守规矩,就算是村里乡里的干部,他也敢当面直言。姥爷退休前跟爸爸都在供销社任职,尽管不在一个部门,姥爷的事儿爸爸也知道不少。听爸爸说,姥爷是仓库保管,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个我有领教,稍后再谈),更让大家熟知的是他那耿直的性格。缺斤短两的事儿要是让他碰上了,他会毫不顾惜别人的脸面,直指痛处。开大会时,既不是干部也不是党员的姥爷,少不了提意见。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他直到退休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保管,党外人士。

      记得一次跟姥爷坐车去外地,路上在一家饭店吃午饭。点了一个烩饼。可是当姥爷看到这烩饼时,脸色马上沉下来。原来,饭店里大厨把一些剩下的饺子皮滥竽充数混到了一起。姥爷叫来了饭店经理,狠狠批评了一顿。饭店经理连说对不起,准备撤下上好的饭。但是姥爷看到经理认错了,就仍然坚持照常付钱,说下不为例就行。

      在家里吃饭,姥爷也是很多规矩。比如,只能在自己眼前的盘子拣菜,不能吃盘子里“属于他人的领地”;筷子不能横放在碗上;不能再客人之前动筷子,等等。我打小就是个爱吃肉的人,在那个缺少肉吃的年代,免不了动脑筋在盘子里找肉吃。只要没有客人,我就要么围着桌子转圈,要么把筷子伸进菜里“挖隧道”,想方设法够到肉。这些小伎俩怎能逃过姥爷的眼睛,他就故意堵着我,或者用筷子把我的筷子压住,直到我认错求饶,他才笑呵呵的把肉送到我碗里。时过多年,每当姥爷跟我一起吃饭,总是少不了拿这些趣事来逗我。也每每感叹说,现在的日子真是好了。

      姥爷不在了,但是他对我在待人接物方面的影响,我至今记忆犹新,也会伴我一生。(待续)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写得这么好,干嘛不另起一贴呐
        • 看来无戒对帮主是一往情深啊。
          • 不敢,无中生有,戒之戒之
        • 每次写不多,也不想分开放,就顺着你这帖子存着。希望不要介意。
    • 姥爷二三事(续2)
      姥爷读书不多,但酷爱读报,他几十年雷打不动的爱好就是读《参考消息》。姥爷喜欢跟人讨论报上的事儿,国内的国际的。后来我上初中,姥爷住到我家,他听说我学习历史和地理,就常常考我一些地理和历史知识。印象最深的是,晚上睡觉前,姥爷总喜欢让我说说省会城市,省份简称,铁路干线名称等等。也许是受姥爷影响,那时我最喜欢地理课。最有成就感的时候,就是自报奋勇跑上讲台,画出中国地图和铁路干线和重要河流山脉。

      姥爷在对我的学习的影响上,还要从一件小事说起。那年,我刚上一年级,还是保持着幼儿园留下的贪玩的习惯。一放学,就跟小朋友们跑到海边河边山上玩耍,不到天黑不回家。有天晚上吃完晚饭,姥爷问我作业怎么样了。我就说,都做完了。姥爷拿出他那大算盘(前面提到,姥爷的算盘加减乘除都没得说),笑呵呵地说,我检查检查。结果,可想而知,算术题里没几道作对的。就听得啪的一声,姥爷的大手拍的桌子上的油灯晃了好几晃,我吓得当时哇哇大哭。打那以后,我的作业再也不用别人检查,从来都是认真做完后再出去玩。这认真的习惯也至今未变。就连妈妈也不得不承认,没有姥爷就没有我一帆风顺的学业。
      • 羡慕阿,我学习好像都是自生自灭型的。。。没人管。。。
      • 你姥爷有威严吗?我觉得现在我女儿的姥爷虽然是教授,但没什么威严,说啥是啥,为了某种牌子的牛奶,在外面到处跑着找,弄得我女儿象个小皇帝,脾气极大
        • 没办法。现在的老人能做到这一点的可能不多。社会都在变,家庭关系也越来越复杂。我父母也做不到对自己的孙子外甥严加管教。他们不一定不想,可是做不到了。
      • 姥爷二三事(续3)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姥爷是个急脾气,办事都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他在儿女们中的威信,一方面建立在这种天生的秉性之上,另一方面,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他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姥爷共有4个女儿,3个儿子。我印象中,他从不偏向任何一个儿女。当姥爷决定开始卖掉房子,跟儿女轮流住的时候,就立下规矩:每家只连续住2个月,一天也不能多,也不能少。他的退休金也从来都是安排的井井有条,住到哪里就花到那里,从不刻意存款。过年时发压岁钱,也都是一个孩子一份,个个平等。我跟姥爷最亲,但是他也从不多给压岁钱。有这样的一家之长,想要家庭不和睦也不是容易的事儿。尽管大舅曾经跟姥爷闹过一段不愉快,但是当大舅和舅妈提出让姥爷回村里过年时,姥爷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不快的往事一笔勾销。应该说,姥爷的晚年是在一个和睦的大家庭中度过的。我想,这也是他能安享晚年的原因之一。

        都说隔代亲,老人溺爱孙辈是自然的事儿。严厉的姥爷对我也不是整天板着脸。记得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跟姥爷趴在炕上顶头。逞强好胜的我,常常是憋红了脸,忍着疼,直到老爷认输。姥爷也曾拿那句几乎人人皆知的“外甥外甥,吃了就蹦”来逗我,谁知那时不认得几个字的我,看着跟往常一样饭后倚在被子上休息的姥爷,灵机一动,来了句“姥爷姥爷,吃了就惬(这是个当地的方言,意思是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字,但是发音一样)”。逗的姥爷哈哈大笑。我放学后,除了做作业很少呆在家里,海边河边树丛中田埂上,到处都有我的身影。只要不是出去胡闹(比如,偷东西或者毁坏公物),姥爷从来不管我。想想那个时候,物质上不富裕,可是童年的快乐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财富。不过,姥爷不管,并不是撒手不管,更不是“惯”我。我能干的活儿,姥爷也从不客气。打猪草,拾柴火,剥花生,拣地瓜,割蒿草,很多很多。记得第一次逞强学着挑水,从村北头到姥爷家不过200米远。我挑着半桶水,斜着个肩,硬是休息了不下十几次才把水挑回家。尽管水洒了不少,可是那种成就感甭提多美了。也记得,拿着镰刀割蒿草不小心割伤了手指,那2道疤至今仍清晰可见。

        回想移民路走过的辛苦不计其数,可是停下叫苦的念头却从没有过。这是不是也受益于小时候的锻炼?也许吧。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姥爷有领导能力
    • 好文!
    • 写得好!
    • 写得好!
    • 顶一个.
      • 谢各位捧场。想不到几段回忆上了精华。每次不能多写,一来时间有限,二来不敢让所有的往事一起涌上心头。有时候也有错别字,凑合着看吧。
        • Thank you for sharing. It is very touching for those growing up with grandparents.(no chinese typing at office)
    • 写的好!
    • xih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