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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系列之--------西行终点站,新疆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那次的西行路很长。

广州启程,先到长沙,再停武汉,转了郑州,西安小驻,兰州是简单地看了铁桥,登山远望了黄河,就飞了下一站,也是那次西行的最后一站,乌鲁木齐,新疆首府。

走过的地方不少,每个地方都有它的活色鲜香的亮点留在记忆里,一个或者两个,最多三个比较鲜活的亮色或者感觉而已。新疆,却需要浓墨重彩地去渲染,每个亮点都是独具风情,难以忘怀,不得不去记自己最不齿的流水账了。

正是国庆节前夕,因为是终点站,工作之余多了很自然的闲适轻松。一路征尘洗净,小憩一个多小时,因了爱吃的名声,便由当地的同事带去吃风味。

那是一个奇特的黄昏,说它奇特,似乎是因为时差的原因,虽已是北京时间晚上8、9点,太阳还没有下山,世界仍然充满光明,和中国其他城市的傍晚颇不相同,就带来了那样一种奇特的感觉。明明城市风貌人群语言一如内陆,却有种明显的身在异国他乡的味道,令人恍惚。

按说规格不低,吃的当特色难忘,事实上却只依稀记得有手抓的还是怎样做的羊肉,有孜然的香味,其他就全忘记了。究其原因,是两小时时差和西北大漠的秋风带来的遥远的空间感恍惚了记忆,还有就是接待的酒店老板和特殊的陪客了。
一见到陪客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亲切的笑,浓黑的眉毛,成熟俊朗的脸,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却想不出到底在哪。等到他端坐后煞有介事拿出一沓文件,开始做不知哪一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才恍然大悟这是尊敬的周恩来总理呀!虽然对周的了解也不过是爱好历史的我看纪录片得来,他也只是特型演员,并早已沦为那个体制下专司招待的清客门人,有种不易觉察的谦恭,但仍然让我不由得肃然起敬,跨越时空回到了那个对我只能称为历史的年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店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起立举手勾腕,先摆了很新疆的一个POSE, 而后热情洋溢地在桌前对我载歌载舞跳起了民族舞。以往虽然看过无数的地方风情表演,但那是作为一个看客,在看着台上的演者的,这一晚,却是一个热情的主人,用他认为最尊贵的方式,来欢迎远方的稀客,并试图抚慰那节日里漂泊在异乡的灵魂的。那一刻,我是真切地感到了温暖。在祖国版图上,这个最西北的城市,世界上离海洋最远的内陆城市,距离我的出发地,最东南的广州,几乎是版图上直线距离最远的两个大城市吧?却让我真切地体会到一种来自骨肉亲情同胞的天然的的亲近和关怀,那种酒不醉人,心情却熏然欲醉的感觉,此后似乎就很少有过了。
新疆的这种遥远的空间感从此就始终贯穿着随后几天的日程了,不知是戈壁的壮阔带来的,还是西北的秋风带来的,亦或是异域般的风情带来的,我无从分析判断,但却丝毫不减那种特殊的冲击感。

就如次日去吃新疆大盘鸡。

说真的,由于我的老家有着比较著名的辣子鸡,一般是寸许的鸡块,爆炒中配以青色细长新鲜的尖椒,出锅后鸡块黄澄澄,尖椒青绿绿,大盘盛出,鲜辣清香,未到面前已是食指大动,是我自幼的至爱,所以私下里对所谓的新疆大盘鸡很是有些不屑的,更不要说期许了。

但既到一地,还是要慕名而去的。

却不是在市内。驱车一还是两个小时,城市被抛在远远的身后,就到了远郊。这郊区和内陆中原或者东南沿海的那种城郊不分的郊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它是在四面空茫的戈壁中,一条不知去到何处的黄土路旁,三五个只做大盘鸡的黄土墙的餐馆。那四周的空旷是让人没有日常熟悉的方向感的,如果不看天上的太阳地下的影子,东西南北中里,就只知道自己是中了。走在黄土上的感觉也是久违的,一时,那多年踏惯了水泥地的脚,都有点找不到感觉了,在自己已多久没有接触到老人常说的地气的感慨中,已经坐在桌前。稍后片刻,似乎听到店面后方的厨房一阵爆香的滋啦声,跑堂的一声“新疆大盘鸡”的吆喝,菜来了。

这个令人震惊的大盘完全不是任何一个餐桌上的盘子的形象,甚至也不是老家那种最大型号的餐盘的面目,它是已经几乎成为建国后家庭古董的那种铁质烤瓷的大茶盘,我的母亲或者阿姨结婚的年代连同保温瓶一起作为陪嫁的东东,可用来摆放几个大号的保温水瓶,俗称暖壶的,壶身和茶盘中间有红色的喜字,传达着翻身做主人的那种喜悦质朴的心情。盘中也是辣子鸡,却不是老家的做法,是半炒半炸的暗红的鸡块,间在大堆切碎的干红辣椒里,这哪里是大盘鸡,简直是大盆鸡啊,喉咙不由地就吞了几口口水去润滑了食道才敢去尝那干辣喷香了。此后我常常感叹于自己词汇的贫乏,居然只能用干辣喷香来形容它,以区别于鲜辣清香的老家的大盘鸡,是的,它那香简直就是爆出来的,喷出来的,那红辣椒也是红艳艳的如那大红的喜字一样喜庆的很。

新疆留下的吃的记忆再就是达坂城的酸奶子和炒蚕豆了。达坂城当然更是慕名了。都是因为那一首歌,达坂城知名全中国了。达坂城的石路硬又硬啦,西瓜大又甜呀,达坂城的姑娘,辫子长啊,两个眼睛真飘亮。你要想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你嫁给我,带着百万钱财,领着你的妹妹,赶着那马车来 。那简直是世界上最美的梦和最大胆的求婚词了!但达坂城却不那么容易到达,赶马车去也是不现实的,只能驾着庸俗的四轮汽车,早出乌鲁木齐,几个小时后才到了达坂城。
那不是一个城市,连个像样的镇也不是,甚至还不如中原老家和工作地华南一个繁华的大村落。它只是戈壁上两排房子夹着一个土的街道,中间有发达地区已不多见的简易大棚罩着的一个农贸市场,两边歪歪扭扭地用白漆写着“达坂城”而已。大棚下不超过10个摊位,几个是大堆的炒蚕豆,几个是一排排的酸奶子摊。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达坂城的土产除了酸奶子就居然是蚕豆。蚕豆嘛,买一些带回去不难,酸奶子就好喝的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了,虽知路途遥远,携带不易,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决定带几瓶回去与家人享之。这几瓶酸奶子在没有冷藏措施的途中,还没到敦煌就腐败难闻,几乎毁了我一箱的行李,不得不忍痛弃之了,空留下美味和遗憾在心里。达坂之行虽然是看景不如听景的绝妙写照,却没有引起我任何遗憾或者不值的感觉,倒觉得在那样的戈壁深处,就只有那样的达坂城,和那几个穿着土气,皮肤粗糙,脸颊着带着两坨西北红的达坂城姑娘才是本色而不突兀的,不漂亮,但很美。

戈壁上的风力发电站是一个不错的风景,高高的银白大风扇一排排地直立着,像钻天杨换了个时髦的发型。驱车而过,远古的气息和现代的设备在晴空的天幕背景中交融着,告诉我这是新疆,不是我以往走过的中国的任何一地。一路提醒着我到了盐湖,我的地理课上那些抽象的文字完全被颠覆了也被具体化了,我无法不震惊于脚下远方那白花花的盐啊。盐的路,盐的大地,盐的湖面,甚至房子也是盐的晶色。炫目的盐光中,我像走近童话中的水晶宫或者玻璃房子的灰姑娘,忘了新疆,忘了戈壁,忘了自己。

不过到了葡萄沟我就找回了自己。

葡萄沟的沟不是乱叫的,它确实是一条沟,却不是通常沟沟壑壑的小沟,而是一堵高大伟岸蔓延而去的沙坡封住的一条宽阔温暖的沟,在西北秋日的阳光中恰到好处地聚焦了阳光的温暖、热情和空气的甜香,灌输到一粒粒玛瑙翠玉般的葡萄中去了。棚上架下,随手就可以摘下一串葡萄,在农户家的小凳子上坐下,压水井上洗了来吃,一吃就忘了时间,也忽略了陌生,走的时候农家的孩子已经钻在怀里坐在腿上了。紫的红的绿的,半紫半红半绿的,坐着吃,走着吃,当水果吃,当饭吃,都由着你的心情。山坡上不少全土砖架的房子,是错落的砖组成一个个砖洞的结构,凑近去咪了一只眼一看,一树树的新鲜的、半干的或者全干的葡萄,原来那就是农家自造的天然风干房。葡萄一串串摘下,挂在房内树好的架子上,秋阳,沙土,土砖,戈壁风,筛眼墙洞,一天两天就把饱含甜汁的葡萄风成了葡萄干,吃一颗有点沙沙的土的香味,和甜到心里去的甜。真希望自己就是那个质朴的村姑那个光脚的顽童,可以一直留在这个葡萄的世界里,珠玉般的世界里,再不用离去。

不能忽略的还有一个地下的世界,新疆坎儿井,那是和万里长城和大运河并称古代三大工程的地下渠和竖井构成的大网,总长超过5000公里,就是靠着这个伟大的工程,新疆在干燥的气候里避免了酷热对宝贵的水资源的蒸发,风沙的侵袭,用地下渠把地下河水成功储存、引流和用于常年灌溉,从而造就了片片沙漠绿洲。走下竖井,地表的燥热顿时被地下的清凉驱散,更不要说居然可以在地下清澈的河边漫步畅游了。打开随身的包里一张过期的报纸铺在岸边,美美地趴着读一本小说也可以,说不定可以遇到汉代的老农来入梦对话呢。

太多自然的造化和人力的伟大的美景刺激,人的精神也不知不觉沉溺于那种脱离凡嚣而又返璞归真忘乎所以的状态,回到乌鲁木齐的我少了往日职场的庄重,有点疯疯癫癫的四处游逛。到那个绚丽的丝巾和灿烂精美的铜器汇集的市场张着激动的合不拢的嘴巴逛了半天,买了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无数条丝巾披肩,一二精美铜器,还背回了一个沉重的绒布大骆驼。还别说,此后在其他城市,我再也没见过那么精美逼真的绒布骆驼了,至今这骆驼还色彩依旧地在我房子里威武地立着,时时唤回我对新疆的回忆。东西送回酒店,拿个金色红花的彩色小方巾头上一包,张嘴张酸了的下巴上一系,我就成了个穿着汉族服装的维族姑娘了。逛到一处维族青年结婚的酒店,兴致盎然地戴着头巾挤在一群维族孩子里看热闹。花车到来,小伙子们一哄而上抢了一块红布来,撕成红布条系在手腕上,我不知何意,也积极地挤过去讨了一条系上,跟进大厅去。音乐响起,众人纷纷就座,我也找了个位子坐下,抬头却看到四周友好会意的笑容,听到热情的欢迎和问候,才知道他们早已发现我不仅是异族,而且是远来的客,因为他们本身是男女不同桌的,我就座的桌子却恰好是男席。四处张望一下,果然有几桌同样戴着花头巾的老妈妈小姑娘在对我笑和点头。问他们我是否可以去女席坐,却被告知没关系,坐哪都可以,远来客尊贵,我的到来是他们婚礼的惊喜,那个从新娘那里抢来系在手上的红布条也会带给我们吉祥,哈。一会儿歌声响起,小伙子大姑娘又纷纷离座,举手过头勾腕甩头,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几个姑娘小伙子围着我转着圈跳着,一边友好地笑,一边招手欢迎我的加入。我也不由兴高采烈了,站起来举手过头勾腕甩头跳了起来,还行,一会儿就有模有样了。等跳完走出来,不仅下巴还在酸着,连两腮的肌肉都笑的酸了僵了不自然了,就一直带着那傻乎乎的笑模样回到酒店,在一众人又诧异又友好的笑容里进房间欣赏那一堆头巾骆驼的宝贝去了。

新疆可圈可点的记忆太多,以至于圈点重重叠叠,成了一幅绚丽的民族风情画了,新疆载歌载舞的场景太多,成了一幕鼓乐四起的民族风情剧了,新疆回来的我,成了一个絮絮叨叨的把魂丢了的游客了。直到今天,地球另一边的一个深夜,我又挂着那傻乎乎的微笑在键盘上敲出了这一篇的文字,新疆,它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了。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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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plies,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

  • 枫下拾英 / 心情随笔 / 在路上系列之--------西行终点站,新疆
    • sofa...
      • 好丰富的感觉。。。
    • 玩得好,写得妙.我外出旅行喜欢坐火车,汽车,只想把风景看细.
      • 同感,同感,连我那老公都是我在火车上勾来的,哈哈
        • 啊??你是妹妹。。?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 嘿,有性格,我就喜欢这样的女子.
    • 新疆姑娘
      Image and video hosting by TinyPic
      • 葱白啊
      •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女神---LUCKYGRASS06?
    • 去集上买了把刀,还被民航没收
      • 你要是买俺二把刀牌子的,包准没事
        • 一堆阿拉伯文,不知啥牌子,反正很飒
          • 到底啥时候滚回来?
      • 哈,俺曾经受赠一把大菜刀,当地名产,锋利明亮,在火车上拿出来欣赏,乘警和周围乘客都笑着看,倒没有被没收。 下次把你的刀放在托运行李里就好了。
        • “山贼牌” 的?
          • 还真是山里人送的,沂蒙山,呵呵
            • 或许是同乡、、、、
    • 离我最近的地方反而没去。。。似乎我一直是这样匆匆错过身边的美
      • 看看人家的在路上从你家门口过
      • 现在从容了,可以天天看安大略湖,那种很壮阔的美:)
        • 是啊。安省 5大湖,妹妹看过几个?
          • 这个,这个,惭愧,俺还不知道安省有五大湖,还请老兄指教一二。
    • 写的好可爱,这个絮絮叨叨把魂丢了的游客
    • 这种文字如果再有照片就绝了、、、、、、
    • 看景不如听景。。。读老兄的文字,如同读 “国家地理杂志” ,收益丰富
      • 见笑见笑,您这一声“老兄”俺受之有愧啊(*^__^*)
        • 对了。。。是才女妹妹。。俺真老眼昏花了。。。
    • 喜欢新疆...将来孩子们能一起开车的假期,一定去再次拜访---有上千年的巨大古城让人震撼文明的变迁,丰富的地貌让人感叹大自然的奇特,淳朴的民族风情让人流连忘返...
      • 别错过那三千年的胡杨木:传说生长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下千年不烂。
    • 写的太好了, 男人去新疆估计感受会不同。
    • 花儿为什么那么红,最早的新疆,然后是几个挎刀打架的新疆同学,飘汉那,,,,
    • 被你的文字牵引失神,好想做一回那个丢魂傻笑的姑娘
      • 是的,恍惚失神的感觉,我们的脚已经在水泥地毯大理石上踩的太久,忘记了土地的甜香了。
        • 你可能会喜欢这里,夏天hiking、冬天skiing。。。户外运动很porpular。。。
    • 写得太好了! 在中国,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新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要比西藏强烈. 可能西藏名声过大了,心里有敬畏感吧, 新疆还没去,一想起来却有暖意.奇怪....
    • 只是在乌鲁木齐附近转了转啊? 也去布尔津,贾登峪,喀纳斯,黑湖,禾木,伊犁, 赛里木湖, 白哈巴, 魔鬼城...看看吧.
    • 好象自个儿已新疆一游了!
    • 才看到,差点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