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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留学生一起的新年晚会


美国时间的三十晚上，大约六点半钟左右，小王夫妇用车带我和安到理工大学的一个小礼堂去和留学生联欢，中国学生们那时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大家准备了一些点心零食饮料。

几个同学搬出投影仪，开始播放央视春晚的录像，大家和着相声小品乐呵呵傻笑着、又跟着音乐的节拍摇头晃脑着，并不是节目特别精彩，而是可以使大伙暂时忘记自己身在何方，这儿每片脑海都在风驰电掣地朝我们所看不见的轨道上奔跑，去交汇那遥远的、无声的却激荡人心的呼唤。

间或中，还会有几个热心的，跑前跑后分发食品。

我看见一个大脑门儿的女孩子，中等的身量，一身运动装，灵动的眼眸，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拖着一条摆来摆去的大马尾辫，神采飞扬。

我接过她递来的巧克力，轻轻说声“谢谢”。

她笑嘻嘻地挤挤眼睛，顽皮的说：“你说话怎么这么小声呢？”

她的声音亮亮的脆脆的，宛若顽皮的孩子敲着的一只铁皮的碗，又仿佛清晨跑过原野的小马驹，一掠而过，却牢牢印在我的记忆中。

我也记住了她的名字：雨泉，一个年轻的女博士。

还认识了中国学生的领袖小西，还有他的几个铁杆哥们小李、小曹等，他们也住我们那个院子里，小西长得颇为帅气，瘦高个儿，小女孩追逐的那种类型，小李戴付眼镜，很斯文，小曹瘦得像根钓鱼竿，弯的程度也仿佛鱼儿已经钓上了钩一般，还有一个年纪较大的博士，姓金的，脸上皮肤不平整，表情也特别严肃，好像生活欠了他不少债务......

不知是谁的杰作，这盘录像带仅放了一个多小时，效果就差了起来，里面的演员不住地抽筋发抖、怪叫，黑影、重影，再也看不下去了，于是小西发布了新命令——舞会开始，表演者立马变成我们自己。小西虽然年纪非常轻，但处理问题沉着老练，音乐很快一下子响彻整个小礼堂，那是一批中国名歌，非常朴实的旋律非常清丽的歌喉，大家一下子相拥在一起，夫妇、情侣、或是朋友。

……

在那金色的沙滩上，
撒满银色月光 ，
寻找往事踪影 ，
往事踪影已迷惘 。
寻找往事踪影，
往事踪影已迷惘 ，
往事踪影已迷惘。
犹如幻梦一样 ，
你在何处躲藏 ，
背弃我的姑娘 ，
你在何处躲藏 ，
背弃我的姑娘 ，
往事踪影已迷惘 。

啊，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是这首歌压轴，所有的青年都起来了，会跳的、不会跳的，夫妻、情侣、朋友......礼堂的灯光忽然间熄灭了一半，灯光朦胧了，我感觉心在跳动……往事的踪影 ......往事踪影已迷惘......寻找往事踪影......往事踪影已迷惘 ......往事踪影已迷惘......,歌声催眠，我的头倚在安的肩上，昏暗中看到雨泉的脸、小西的脸、老金的脸...还有小王夫妇的脸......幻像里是一片大海，波涛汹涌，却一波一波的卷起一只只金色的贝壳，那些贝壳都醉了，摇摇晃晃似在凝听海浪细碎的呻吟。

安轻轻推开我的时候，我觉得我在逐渐的清醒，我看见几个女生抱在一起，站得近的几个男生别过脸去，我又觉得眼前什么都没有了，一片荒野或是一片黑暗，我看见了我的那只小贝壳，那是他的名字，他还是一个小婴儿，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可是我把他扔下啦，好像扔掉了一团棉花，这团棉花现在飞到了外太空，我一点也触摸不到他了，而就在几天前，他还在我的怀中莹莹地笑嘤嘤地哭呀。这片黑暗中浮现出那张无辜的小脸一下又被妈妈和婆婆的脸取代，她们的嘴巴在蠕动：大孩子如何照顾小孩子，你带了他去你怎么办呢——是啊，在她们眼里，我和小贝壳是一样的弱小。

但是她们不知道我的眼泪呀，就这样，点点滴滴地落在了异国的土地上。

海潮退去，沙滩上祥和安宁。

大家抢着打扫战场，扫去了最后一粒尘埃，大家就准备结伴而行了。

和一个叫燕儿的女生一起在门边等动作稍慢的司机小曹。燕儿长着瘦高的个子，穿一件长风衣，表情非常冷漠，说话有些语无伦次，那晚她对我们说她丈夫是政府公务员，还留在国内，可一会儿又说，她想回妈妈那儿，因为她妈妈是不放心她不在家的。这也是一个悬念吧，因为命运正伸出一条恐怖的手臂，将她一步步指向那未知的黑暗深处。

还记得那天晚上出门，她的发梢被大风卷起的样子，好像被撕破的云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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