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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伦多神童》第六章:金色的月光(1)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第六章 金色的月光
一盘城市的棋 继续呼吸
我是活在城市里的五彩甲虫

1
也许我就等了一年,也许我等了好几年。一年是不是就等于好几年。在梦境的瀑布下,我是真的记不清的。我总是细心布置我的梦境,像热爱园艺的老外布置花园。梦境中,起码再没有人会指着我的背影,像尼采对着镜子说瞧一个美人一样地说,瞧一个神童。没用的神童。步入社会以后,我更加觉得自己是一盘平凡的棋。杨杨般的高手们已经散去,我再怎么折腾也还是俗手不断,自挖自填棋眼。
一度,我在等待中忘记了那一年之约,我感叹过时间如飞,但又在时间的飞动中变得麻木。苦恼之余又我找这样的借口,说,是社会,让我这么变化和麻木的。物质社会繁荣的前提,就是现实和自我的消失。
我甚至还是消费起了那所谓的机票钱。常常周末一个人去金陵饭店吃一餐。
有的时候还去南大和读研究生的同学们打麻将。我点炮以后,会学着满妹的粗口,一边骂自己一边用力打自己耳光。我是真用劲的打的,那会,我恨自己。所以一场麻将下来,要是我口袋空了,那我的脸一定是肥肥红红的。
我明白自己是胆怯的是有历史背景的。在玉米地事件后我就知道人生险恶。我忍受了,所以我完整了。实际上,我自己受的伤害一点也不多。只要我不去假装勇敢。勇敢不值钱。我还想,那些人间流传的神童故事,只不过是其他不喜欢早熟的孩子的人,编造出来的。中国,其实真的从没有过真正的神童,包括杨杨。
就说记性吧。如果,我真的曾经是过神童。那我怎么会忘记我应该怀里揣着啤酒瓶去深圳的时刻表。但我至少还记得我所谓的女朋友满妹正在深圳的某个豪宅中,等我去和她结婚。她一边摸着麻将,一边不耐烦地等着那个来自南京名叫黄翔的放鸽人。
我必须承认,我还是就那么去了深圳。我还被允许走进了那栋别墅。住了好几天。站在那栋别墅的最高层,你再踮起脚,就可以远远地看见一点香港。
我还看见,门口停着的宝马车,像一只一会死以回又活的大鸟。那车是白色的。从满妹的电话里我就知道了。说实话,我不算喜欢白色的车,直到现在都不喜欢。坐在这种颜色的车上,车速太快的时候,你会觉得你的生命和白云飞散一样脆弱。
事实上,在我来深圳的前几天,我跟满妹打过电话通知她。我说:“期限到了。”
我听见她轻轻地说:“真快呀,一年了吗?”我说:“如果从南大操场那夜算起,再过一周,就正好一年。”
然后,我听见她问:“南大操场是怎么回事情?”我以为她装糊涂。
当然,到了深圳后,我知道,她当时是真的糊涂了。她刚刚嗨过。她仅仅在深圳一年,就上了瘾。一般,那样的人会很瘦,但单从满妹的外表,还是看不出任何破绽。她和以前一样漂亮,脸上的气色一样好。我甚至觉得,那时候的满妹妹,由于学会了打扮和修饰,已经比在南京的时候,看起来更高尚优雅了太多。请大家注意,我特地用的是高尚而不是高贵。

2
我并没有带啤酒瓶去满妹的房子。我只带了在南京采好的早已干巴了的野花。我觉得我自己的心里已经带了那样一个瓶子。这野花就是那样的一个瓶子。可以完全放倒不让我带满妹离开的那香港大款。回忆我的人生,只要我不是勇敢的,我就从没有吃过任何的大亏。
我在深圳住了一周。满妹还开着她的宝马车带我去珠海逗风。
她还为我办了澳门游去澳门的葡金酒店赌钱,我们一个小时内就输了好几万块钱。在澳门其间,我和她做了一次爱。
因为输钱后,我很有一种失落感。觉得自己是一种真正的失败者。一个小时就输掉了自己一年多的工资。我真的已经一年没有做过了。懊恼中,我就在可以看见大海的那个窗口边,一边看着大海,一边从后面拥住满妹。最后的一刻,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空了。我的皮肤里没有了任何坚硬的东西。软弱也可以带来快乐。人生真的只是美好和快乐。我流了眼泪。一旦我觉得昔日重来,我就会那样,可以说是快乐,也可以说是悲伤。快乐和悲伤不分是一种智慧。
其他日子,我都没有再碰过她,我意识里似乎希望离她远远的。就是坐在她的车上,我也总是很自觉地坐在后排。有一夜,她似乎记起了南大操场之夜,非要开车带我海边做爱。那时候,我已经知道,她已经成了瘾君子满妹,不再是从前的南京满妹。我看见她老是打哈欠后去厕所,一去就是半天,出来后两眼精亮。
她从来没当我的面用过那些东西。那个香港胖大款为了我来,特地跑去了新加坡办事情,以避开了我。满妹人前人后都是叫他胖子。我可以感觉到,这个叫胖子的人才是那别墅真正的男主人。不过,他总叫他的几个高大手下时不时来看望一下别墅的女主人。用啤酒瓶撂倒我的那个,到真的没再见到了,胖子给了他一笔钱后开除了他。据说那小子还救他。
我还知道,胖子有时候也用那些东西,但他一点瘾也没有。他自称是全世界唯一的一个猛吸但可以一点也不上瘾的人,他的身体和血液里藏着那个秘密,他说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值得戒毒专家们去刻苦研究。
在我知道满妹用那些东西后,我要带她回南京的决心其实已经烟消云散。所以,当满妹说再给她一年时间的时候,我觉得这话应该由我说才对。我说:“我可以再等你一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再次发誓。”
满妹说,她要我等,因为她真的想离开这里。她不喜欢这里。不喜欢那些粉。她只不过还想从胖子那里再弄点钱。我知道,那时候的满妹妹对钱的胃口已经被迫变得很大。
然后,我说:“让胖子出钱,去把它戒掉。不然,下次,我不来了。”我离开深圳的第二天,满妹也出发了。她去珠海金鼎的一家宾馆似的私人戒毒院戒毒。
她说我应该把她忘记一年,一年后,她就还会是那个从前的南京满妹。回到南京和我在南大操场上做爱,举着我代写的散文或者口语诗,入读南大作家班成为知识分子。

3
回到南京,后来的那一年或者那几年,我似乎真的忘记过我的地图满妹女士。我开始和别的女人约会,和跳舞。心态也和以前发生了巨大改变。
在晚报里我则已经混得一塌糊涂。晚报办的可读性强些,但依然还是属于南京的党的另一个喉舌。所以本质上,这是一个正经严肃认真的文化单位。
晚报里,谁都知道,我的女朋友跟香港大款跑了。所以,他们总是原谅我,一个软弱的男人,在生气的时候继续用手砸碎办公室窗上的玻璃。我去医院包扎的时候,同事们则再不会有人去陪同了。他们都习惯了,或者他们习惯了一个失败的男人去拿无辜的玻璃发泄,玻璃对于爱情,就应该更倒霉。
因为前一个一年之约,所以,对第二个一年之约。我的态度,就是顺其自然。在梦里,我梦见过满妹戒毒成功。她开着她的白色宝马车,从南向北地一路狂风般回到了南京。
有一次,我差点和一个在南大跳舞的认识的陌生女人上了床。我只知道她是从合肥来南大进修的老师。连她的姓我都没问,她也没问我的。我和她说到合肥的时候说到了科大,她居然就特别激动,因为她的丈夫就是科大老师。然后我告诉她,我也在科大呆过两年,还是所谓的少年班。也许她老公就教过我。然后,她看了我半天,估计就那时候下了决心。
我本来想在南大专家楼和她做爱。她临时住在那里。但我最后还是没迈进那道门。一周后,我又去找她。我们依然只做除做爱外的事情。这一次,我本来就是想,只去看看她,看看自己有没有不做爱的毅力。
临别的时候,她对我说,别再去找她了。她也不是那样的女人。要是真做了她会特后悔。上一次,因为她想见识一下前神童,控制不住好奇心,才想和我做的。
我说:“你好奇神童什么?”
她说:“不是都说他们只发育了大脑,生理上很差劲吗?我老公对他们最有偏见。”
我说:“那你试错对象了,因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科大神童。不能算是正常的神童。”我知道,我在床上的表现是合格的,甚至可以说是出色。
后一个一年里,我就这一次机会和女人上床。这次机会最好。以后似乎就没什么机会,我也放弃了去寻找那些机会。因为我太怕自己在做的时候想起满妹。只要那时候想起满妹妹,我就会突然地丧失欲望,成为阳萎。和合肥女人的时候,我曾经强迫自己从脑子里抹掉满妹。我差点真的做到了。所以那一次,我在灵魂上表现得是一个出色的舞者。在生理上,则还是一头呆鹅。其实,那些有关性的舞蹈,是纯技巧的,没有一点点灵魂在里面。但是事后,我还是特别地感觉不舒服,像重感冒了一样。没有了别的女人,这让我知道,我和满妹,真的是带着爱情,带着灵魂,做爱的,那样我才愿意真正地投入、快乐和回忆。
反思的时候,我被自己说服,我必须承认,过去我和满妹做的时候,我带了那些爱情或灵魂。所以,在往后的记忆或者生活里,关于做爱的记忆,我已经离不开她。就像 满妹总是戒毒失败,离不开毒品一样。她勾住我的,也许就是那种关于做爱的毒品。不管怎样,单从做爱,直到今天,她依然是我人生中的最为美好的一个。

4
我还记得胡杰从美国回来后来找我的那个下午,我又刚刚砸完晚报办公室的玻璃。我手上包了纱布。
总编则又找我谈了话,说我再砸的话就真的开除我了。因为晚报的人都说忍够了我的砸玻璃。有人投诉他总做有关家里玻璃被砸的恶梦。大家对弱者的同情是有限的。总编老先生也是南大毕业的。他毕业自六十年代的南大中文系。所以念在校友的份上,他总是不断地严厉警告我。然后写条给财务,从我工资里扣去维修费用就完事。
看见胡杰的时候我挺吃惊。不过就四年多功夫,他又回来了。看起来却和大学时候完全换了一个人。美国是个好地方,真的让他的气质变得洋气了不少。但最让我吃惊的到还不是他的美国化气质,而是我总是感觉他老了,只是样子没显老,心肯定是老了。拿句俗话就是岁月催人,而胡杰的美国岁月更催人。
我本以为他只是回国来看看。就问他:“怎么找到这里了。”
胡杰笑了,说:“总不能约在南大十一舍见吧?”
他然后约我去金陵饭店吃饭。他说,回南京后,金陵饭店这里就是他的据点了。他说:“出国前,就对你说过,以后我会征服这类地方的,无论是美国的还是中国的。”
胡杰还说,他已经在美国签了正式的离婚备望录,但还没有正式签离婚协议。他这么说,让我有点一头雾水,离婚就离婚。难道大人物离婚都要先签离婚备望录?
反正,他已经拿到了美国身份。说到这里,胡杰面露得意。他回来就是一海外华人了。胡杰还说在美国他也赚了不少钱,没便宜那些美国佬。现在他则太想回来报效祖国和母校了。
胡杰说:“不过我会常回去的,美国是我第三故乡。南京是第二。我要回去看我的女儿。我爱她。”
他没有多谈他的美国婚姻。其实,从他信里我就知道,他的婚姻肯定不快乐。所以,他早就暗示过我,他的离婚是早晚的事情。
胡杰说:“我已经承包了南大里面我们最常去的餐厅南芳园。以后我们兄弟们都可以在那里吃饭了。这回回来后我马上还要回美国。把那个离婚弄完。我在美国可吃了不少苦。结婚是这些苦里的最苦。”
我问他:“然后你就回来当南大小饭店的老板?”
胡杰大笑,说:“哥们,你真的毫无想象力了!我去 美国镀金,就为了当那种小老板?我是想回来干一番大事业的。”他还告诉我,他的美女妹妹在海南炒地皮也发了财。现在,他有实力了,不用美国前妻的钱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段时间,他一周两天住在金陵饭店,五天还是回南大挤学生宿舍。他说他太怀念住在南大的日子了。第一天他回到南京看见南大的校门他就热泪了几把。
在金陵饭店的时候,胡杰马上就和豪放女赵苹果打得火热。我介绍他们认识。当了一回皮条客。有时候,赵苹果当班的时候,胡杰看见了她,也会把她拽进房间。胡杰总对我说:“赵苹果这只苹果你应该试试,她的性格挺西化。好味道。”另外,胡杰又火速地插上了一个南大美女研究生。他说他很迷那个女生的假正经气质。插这样的说法是南京土话。所以,在金陵饭店,他用赵苹果,在南大,他则用“假正经”。
胡杰,后来又回了美国半年后,才正式地回到了南京。他的公司就设在玄武饭店。主要是搞进出口贸易。他还非要拉我入货。说封我做他的副总经理。我说,我太笨毫无下海经验。我只会帮你写写广告稿。
胡杰拍了拍我的脑袋说:“你忘记了我和你配网球双打曾经很无敌吗?我很喜欢你站在我身边的感觉。再说,你好歹年少时候也聪明过。做生意这东西学起来很快。跟着我,你会找到你的人生意义的。”
说到满妹,胡杰说:“把她也叫回来吧,叫她多带点钱做股东。”
我说:“那要等她戒了才行。”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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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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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度,我在等待中忘记了那一年之约,我感叹过时间如飞,但又在时间的飞动中变得麻木。苦恼之余又我找这样的借口,说,是社会,让我这么变化和麻木的。物质社会繁荣的前提,就是现实和自我的消失。
    我甚至还是消费起了那所谓的机票钱。常常周末一个人去金陵饭店吃一餐。
    有的时候还去南大和读研究生的同学们打麻将。我点炮以后,会学着满妹的粗口,一边骂自己一边用力打自己耳光。我是真用劲的打的,那会,我恨自己。所以一场麻将下来,要是我口袋空了,那我的脸一定是肥肥红红的。
    我明白自己是胆怯的是有历史背景的。在玉米地事件后我就知道人生险恶。我忍受了,所以我完整了。实际上,我自己受的伤害一点也不多。只要我不去假装勇敢。勇敢不值钱。我还想,那些人间流传的神童故事,只不过是其他不喜欢早熟的孩子的人,编造出来的。中国,其实真的从没有过真正的神童,包括杨杨。
    就说记性吧。如果,我真的曾经是过神童。那我怎么会忘记我应该怀里揣着啤酒瓶去深圳的时刻表。但我至少还记得我所谓的女朋友满妹正在深圳的某个豪宅中,等我去和她结婚。她一边摸着麻将,一边不耐烦地等着那个来自南京名叫黄翔的放鸽人。
    我必须承认,我还是就那么去了深圳。我还被允许走进了那栋别墅。住了好几天。站在那栋别墅的最高层,你再踮起脚,就可以远远地看见一点香港。
    我还看见,门口停着的宝马车,像一只一会死以回又活的大鸟。那车是白色的。从满妹的电话里我就知道了。说实话,我不算喜欢白色的车,直到现在都不喜欢。坐在这种颜色的车上,车速太快的时候,你会觉得你的生命和白云飞散一样脆弱。
    事实上,在我来深圳的前几天,我跟满妹打过电话通知她。我说:“期限到了。”
    我听见她轻轻地说:“真快呀,一年了吗?”我说:“如果从南大操场那夜算起,再过一周,就正好一年。”
    然后,我听见她问:“南大操场是怎么回事情?”我以为她装糊涂。
    当然,到了深圳后,我知道,她当时是真的糊涂了。她刚刚嗨过。她仅仅在深圳一年,就上了瘾。一般,那样的人会很瘦,但单从满妹的外表,还是看不出任何破绽。她和以前一样漂亮,脸上的气色一样好。我甚至觉得,那时候的满妹妹,由于学会了打扮和修饰,已经比在南京的时候,看起来更高尚优雅了太多。请大家注意,我特地用的是高尚而不是高贵。

    2
    我并没有带啤酒瓶去满妹的房子。我只带了在南京采好的早已干巴了的野花。我觉得我自己的心里已经带了那样一个瓶子。这野花就是那样的一个瓶子。可以完全放倒不让我带满妹离开的那香港大款。回忆我的人生,只要我不是勇敢的,我就从没有吃过任何的大亏。
    我在深圳住了一周。满妹还开着她的宝马车带我去珠海逗风。
    她还为我办了澳门游去澳门的葡金酒店赌钱,我们一个小时内就输了好几万块钱。在澳门其间,我和她做了一次爱。
    因为输钱后,我很有一种失落感。觉得自己是一种真正的失败者。一个小时就输掉了自己一年多的工资。我真的已经一年没有做过了。懊恼中,我就在可以看见大海的那个窗口边,一边看着大海,一边从后面拥住满妹。最后的一刻,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空了。我的皮肤里没有了任何坚硬的东西。软弱也可以带来快乐。人生真的只是美好和快乐。我流了眼泪。一旦我觉得昔日重来,我就会那样,可以说是快乐,也可以说是悲伤。快乐和悲伤不分是一种智慧。
    其他日子,我都没有再碰过她,我意识里似乎希望离她远远的。就是坐在她的车上,我也总是很自觉地坐在后排。有一夜,她似乎记起了南大操场之夜,非要开车带我海边做爱。那时候,我已经知道,她已经成了瘾君子满妹,不再是从前的南京满妹。我看见她老是打哈欠后去厕所,一去就是半天,出来后两眼精亮。
    她从来没当我的面用过那些东西。那个香港胖大款为了我来,特地跑去了新加坡办事情,以避开了我。满妹人前人后都是叫他胖子。我可以感觉到,这个叫胖子的人才是那别墅真正的男主人。不过,他总叫他的几个高大手下时不时来看望一下别墅的女主人。用啤酒瓶撂倒我的那个,到真的没再见到了,胖子给了他一笔钱后开除了他。据说那小子还救他。
    我还知道,胖子有时候也用那些东西,但他一点瘾也没有。他自称是全世界唯一的一个猛吸但可以一点也不上瘾的人,他的身体和血液里藏着那个秘密,他说他的一切的一切都值得戒毒专家们去刻苦研究。
    在我知道满妹用那些东西后,我要带她回南京的决心其实已经烟消云散。所以,当满妹说再给她一年时间的时候,我觉得这话应该由我说才对。我说:“我可以再等你一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再次发誓。”
    满妹说,她要我等,因为她真的想离开这里。她不喜欢这里。不喜欢那些粉。她只不过还想从胖子那里再弄点钱。我知道,那时候的满妹妹对钱的胃口已经被迫变得很大。
    然后,我说:“让胖子出钱,去把它戒掉。不然,下次,我不来了。”我离开深圳的第二天,满妹也出发了。她去珠海金鼎的一家宾馆似的私人戒毒院戒毒。
    她说我应该把她忘记一年,一年后,她就还会是那个从前的南京满妹。回到南京和我在南大操场上做爱,举着我代写的散文或者口语诗,入读南大作家班成为知识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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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南京,后来的那一年或者那几年,我似乎真的忘记过我的地图满妹女士。我开始和别的女人约会,和跳舞。心态也和以前发生了巨大改变。
    在晚报里我则已经混得一塌糊涂。晚报办的可读性强些,但依然还是属于南京的党的另一个喉舌。所以本质上,这是一个正经严肃认真的文化单位。
    晚报里,谁都知道,我的女朋友跟香港大款跑了。所以,他们总是原谅我,一个软弱的男人,在生气的时候继续用手砸碎办公室窗上的玻璃。我去医院包扎的时候,同事们则再不会有人去陪同了。他们都习惯了,或者他们习惯了一个失败的男人去拿无辜的玻璃发泄,玻璃对于爱情,就应该更倒霉。
    因为前一个一年之约,所以,对第二个一年之约。我的态度,就是顺其自然。在梦里,我梦见过满妹戒毒成功。她开着她的白色宝马车,从南向北地一路狂风般回到了南京。
    有一次,我差点和一个在南大跳舞的认识的陌生女人上了床。我只知道她是从合肥来南大进修的老师。连她的姓我都没问,她也没问我的。我和她说到合肥的时候说到了科大,她居然就特别激动,因为她的丈夫就是科大老师。然后我告诉她,我也在科大呆过两年,还是所谓的少年班。也许她老公就教过我。然后,她看了我半天,估计就那时候下了决心。
    我本来想在南大专家楼和她做爱。她临时住在那里。但我最后还是没迈进那道门。一周后,我又去找她。我们依然只做除做爱外的事情。这一次,我本来就是想,只去看看她,看看自己有没有不做爱的毅力。
    临别的时候,她对我说,别再去找她了。她也不是那样的女人。要是真做了她会特后悔。上一次,因为她想见识一下前神童,控制不住好奇心,才想和我做的。
    我说:“你好奇神童什么?”
    她说:“不是都说他们只发育了大脑,生理上很差劲吗?我老公对他们最有偏见。”
    我说:“那你试错对象了,因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科大神童。不能算是正常的神童。”我知道,我在床上的表现是合格的,甚至可以说是出色。
    后一个一年里,我就这一次机会和女人上床。这次机会最好。以后似乎就没什么机会,我也放弃了去寻找那些机会。因为我太怕自己在做的时候想起满妹。只要那时候想起满妹妹,我就会突然地丧失欲望,成为阳萎。和合肥女人的时候,我曾经强迫自己从脑子里抹掉满妹。我差点真的做到了。所以那一次,我在灵魂上表现得是一个出色的舞者。在生理上,则还是一头呆鹅。其实,那些有关性的舞蹈,是纯技巧的,没有一点点灵魂在里面。但是事后,我还是特别地感觉不舒服,像重感冒了一样。没有了别的女人,这让我知道,我和满妹,真的是带着爱情,带着灵魂,做爱的,那样我才愿意真正地投入、快乐和回忆。
    反思的时候,我被自己说服,我必须承认,过去我和满妹做的时候,我带了那些爱情或灵魂。所以,在往后的记忆或者生活里,关于做爱的记忆,我已经离不开她。就像 满妹总是戒毒失败,离不开毒品一样。她勾住我的,也许就是那种关于做爱的毒品。不管怎样,单从做爱,直到今天,她依然是我人生中的最为美好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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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记得胡杰从美国回来后来找我的那个下午,我又刚刚砸完晚报办公室的玻璃。我手上包了纱布。
    总编则又找我谈了话,说我再砸的话就真的开除我了。因为晚报的人都说忍够了我的砸玻璃。有人投诉他总做有关家里玻璃被砸的恶梦。大家对弱者的同情是有限的。总编老先生也是南大毕业的。他毕业自六十年代的南大中文系。所以念在校友的份上,他总是不断地严厉警告我。然后写条给财务,从我工资里扣去维修费用就完事。
    看见胡杰的时候我挺吃惊。不过就四年多功夫,他又回来了。看起来却和大学时候完全换了一个人。美国是个好地方,真的让他的气质变得洋气了不少。但最让我吃惊的到还不是他的美国化气质,而是我总是感觉他老了,只是样子没显老,心肯定是老了。拿句俗话就是岁月催人,而胡杰的美国岁月更催人。
    我本以为他只是回国来看看。就问他:“怎么找到这里了。”
    胡杰笑了,说:“总不能约在南大十一舍见吧?”
    他然后约我去金陵饭店吃饭。他说,回南京后,金陵饭店这里就是他的据点了。他说:“出国前,就对你说过,以后我会征服这类地方的,无论是美国的还是中国的。”
    胡杰还说,他已经在美国签了正式的离婚备望录,但还没有正式签离婚协议。他这么说,让我有点一头雾水,离婚就离婚。难道大人物离婚都要先签离婚备望录?
    反正,他已经拿到了美国身份。说到这里,胡杰面露得意。他回来就是一海外华人了。胡杰还说在美国他也赚了不少钱,没便宜那些美国佬。现在他则太想回来报效祖国和母校了。
    胡杰说:“不过我会常回去的,美国是我第三故乡。南京是第二。我要回去看我的女儿。我爱她。”
    他没有多谈他的美国婚姻。其实,从他信里我就知道,他的婚姻肯定不快乐。所以,他早就暗示过我,他的离婚是早晚的事情。
    胡杰说:“我已经承包了南大里面我们最常去的餐厅南芳园。以后我们兄弟们都可以在那里吃饭了。这回回来后我马上还要回美国。把那个离婚弄完。我在美国可吃了不少苦。结婚是这些苦里的最苦。”
    我问他:“然后你就回来当南大小饭店的老板?”
    胡杰大笑,说:“哥们,你真的毫无想象力了!我去 美国镀金,就为了当那种小老板?我是想回来干一番大事业的。”他还告诉我,他的美女妹妹在海南炒地皮也发了财。现在,他有实力了,不用美国前妻的钱也没有任何问题。
    那段时间,他一周两天住在金陵饭店,五天还是回南大挤学生宿舍。他说他太怀念住在南大的日子了。第一天他回到南京看见南大的校门他就热泪了几把。
    在金陵饭店的时候,胡杰马上就和豪放女赵苹果打得火热。我介绍他们认识。当了一回皮条客。有时候,赵苹果当班的时候,胡杰看见了她,也会把她拽进房间。胡杰总对我说:“赵苹果这只苹果你应该试试,她的性格挺西化。好味道。”另外,胡杰又火速地插上了一个南大美女研究生。他说他很迷那个女生的假正经气质。插这样的说法是南京土话。所以,在金陵饭店,他用赵苹果,在南大,他则用“假正经”。
    胡杰,后来又回了美国半年后,才正式地回到了南京。他的公司就设在玄武饭店。主要是搞进出口贸易。他还非要拉我入货。说封我做他的副总经理。我说,我太笨毫无下海经验。我只会帮你写写广告稿。
    胡杰拍了拍我的脑袋说:“你忘记了我和你配网球双打曾经很无敌吗?我很喜欢你站在我身边的感觉。再说,你好歹年少时候也聪明过。做生意这东西学起来很快。跟着我,你会找到你的人生意义的。”
    说到满妹,胡杰说:“把她也叫回来吧,叫她多带点钱做股东。”
    我说:“那要等她戒了才行。”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2)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5
      一开始,我并没有马上从晚报辞职。反正我每周用在写稿采访上加起来可能也就十几个小时。我写稿倒真是快手,晚报第一快。同事们戏称我为“跑得快”。在晚报的那几年,我换了好几条线。最先是商业,后来是社会,也跑过党政,甚至客串过体育。
      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工作,就是对自己写报道时候缺乏一种真正的社会责任感还有些不满。我觉得只要自己真正地拥有了那种责任感,就会是一个出色的好记者。其实,我骨子里挺想当一个好记者的。一开始工作的时候,我还从不收红包,被大家视为怪物。
      胡杰的归来,却让我觉得,也许,当记者是我人生里的又一个类似神童那样的误区。有一天,我翻了一一翻过去自己报道的剪报。觉得没法找一篇,能说明自己的记者人生是有意义的。
      网球场上,我则开始输给海归的胡杰了。一方面,是他实力强了,另一方面则是我手生疏了。在心理上,我也开始输给他。那段时间,他已经买了一辆5系列的宝马车代步。他说他在美国的时候,他是不开这个牌子的车的,但他前妻开。他开林肯。回来后,没看见林肯,就买了宝马了。他买的宝马是一红色宝马。和满妹的白宝马的颜色挺对立。我想象过,如果我在旷野里看见两匹野马,一匹是白色的一匹是红色的。我想我会更喜欢红色的那匹。白马总让我想起白马王子这句老话。我对这话有心理障碍。
      胡杰来接我去五台山或者南大打网球的时候,总在我宿舍下面猛按喇叭。于是大家都知道,我的大款兼海归朋友来了。有段时间,同事们包括几个还单身的女同事都纷纷向我打听胡杰。我则称胡杰为南京十大杰出王老五。他离婚了,所以他和我一样属于单身。胡杰对单身的定义就是可以和任何人上床而没有不道德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代的知识女性似乎还对这种照耀过世的海归大款有少许敌意,我的单身女同事们居然根本就没有认识胡杰的积极性。她们总说:“对这类的情场老手看得太透。”我知道,要是把当年的胡杰拿到二十一世纪的南京,肯定早就被那些起码大学毕业的知性女人当场抢撕了。现在的女人们,已经没有了那些旧时代的顾忌了,开出的征婚条件,不是房子就是车子。
      不知为什么,胡杰在打网球赢我后,总会觉得我是故意输他的。他总说:“哎,连老神童在这年头,也学会讨好人了。”也许他在大学时代从没有在网球上赢过我给他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有时候,我和胡杰还会配双打。但却换成了他在前面大力劈杀,所以也没有了当年的那种感觉。时代改变了,就连我和胡杰打网球的格局也随着改变了。

      6
      胡杰的生意,开始越做越好。他小子有点做生意的天才。幸好没有做生意的少年班,不然少年胡杰肯定是其中的真神童。只是一开始,我还企图对他保持着一点距离。我总觉得生意人和文化人是两种人,应该过着两种不同的生活。但胡杰则说,其实都是一种人,都是普通人。他说,他也懂沙士比亚,懂存在主义,懂艾略特。也在大学时候崇拜过大海的口语诗。他也是正牌的南大中文系毕业。他还懂天文呢。在转系前,他就混在宁老师哭天抢地想要去没去成的南大天文系。全国大学唯一的天文系。不过,他说在利益面前,你虚伪了,那你就会失去人生中的机会。
      所以,胡杰有一句口头禅,那就是,别虚伪。有一次,他把一个做三陪的南大在读的研究生在夜总会里推进了我怀抱,他就这么说:“别虚伪。”他每次给我开工资的时候,喜欢给我现金。他摸到真金白银的时候,也会两目放光。那时候,他会说:“点一点,在钱面前,别虚伪。”
      也许是在我的梦境里,我等满妹等得真的已经不耐烦了。同时,我觉得自己做好记者的可能性也越发渺茫。我终于辞职的时候,我爸爸妈妈都一致反对。他们喜欢我本份地做好那个党的喉舌,一个南京小记者。那是铁碗碗。但那时候,社会上已经开始流行下海。觉得能下海的人,都是弄潮儿。
      那时候,胡杰公司已经搬离了玄武饭店。他在南大后门附近租了一个两层的房子。他的生意开始上规模了。招聘的时候,也常有南大师兄弟闯将进来,强烈要求在公司里委曲。
      所以,当我一本正经地坐在胡杰公司的副总办公室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人生也许会有一个新的开始。我会赚到钱的,也会有自己的宝马车。当我有了自己的宝马车,我就会去深圳,去把满妹接回来。不过,想象里,我一定不买白色的宝马。
      期间,满妹只回过一次南京,还是因为她妈妈病重。她回来前,我被叫去医院守了她妈妈一周。精疲力竭的时候,我觉得她妈妈看我的眼神就像 看一个没用的准女婿。
      满妹是在金陵饭店请完她过去的小姐妹后才给我打电话说她回来了。她下到酒店外接我。在夜色中,我看见她的时候,她依然戴着一副巨大的墨镜。
      她临走前一天,才叫我去金陵饭店她开的房间。她没有住回她用一个月为他父母挣来的那套雨花台附近的三房一厅。我和她在金陵饭店的客房的清晨的阳光里做爱,像温习一本旧日语文。从心里话,我觉得我人生中最有意义最快乐的部分,其实就是和满妹做爱。直到今天,我依然还是这么坚信。
      等两个人平静下来的时候,悲伤猛然袭上我的心头。因为,我发现了只不过二十出头的满妹的脸上也有了一种沧桑感。我很恐惧地看到着。知道她可能就要老了。
      我问她:“还要我去深圳接你吗?”
      满妹站起来,点燃香烟,走到了窗口。她的裸体的线条则还没有能看出任何的沧桑。窗外是开始日新月异的南京市中心新街口景色。她呼出的烟雾袅袅飘起。
      她说:“你也去做生意赚钱了,我不喜欢呀。”
      我说:“那你喜欢我去做什么?”
      她说:“我喜欢你坐在我身边看我打麻将。那样的日子,好像都过去几十年了。我真的喜欢过去的日子。”
      我追问:“那还要我去深圳接你吗?”
      她说:“再等一年吧。”
      明年复明年,那种那样的青春岁月的日子,让我即使在梦境中,也真的非常不安。

      7
      不能否认,在胡杰的公司发扬壮大的过程中,我也起过极其重要的作用。在几单有关公司存亡的大单里,我也曾经灵光一闪,拯救于胡杰于水火之中。我靠的是所谓我的神童预感。我防止了公司被骗。如果说我真的在年少时候当过神童,那成年后,我身上唯一神奇的就是那种身上偶然出现的预感了。
      或者,由于胡杰还是在美国久了,我比他更熟悉中国国情吧。考大学的时候,考政治的时候,只要是分析中国现代的题目,我总得加进这种词:“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公司的生意越做越大。我和胡杰的网球也越打越多。胡杰喜欢在打网球的休息时间谈生意。他觉得这样很酷很派。一个电话,基本就搞定了大方向。下面就是手下去忙。公司的人员也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上了百人。胡杰还决心走出南京。他在全国挑上海和成都,先成立了分公司。一度,我强烈建议在深圳也设一个分公司。那样,我就可以常驻那里了。胡杰说,暂时还不行,他就喜欢我站在他身边的那种感觉。
      其实,后来,南京建国后最大的那个假茅台案,根子是出在了成都分公司经理的手上,那人是胡杰的妹妹老公的同学。他对胡杰说那是一批真茅台。胡杰自己都不敢相信会有那么便宜的茅台。但过程中,他应该已经发现是假的了。那几天,我发现他特别焦虑,可能就是他已经知道手上拿到了几百万的假货。
      假茅台和真的几乎一模一样。用的是同一个厂做的酒瓶和包装。也就是说,除了里面的酒,其他的就全是真的了。那假酒估计就是让茅台厂厂长来认,也不见得能马上分出真伪。胡杰心虚,连我都没有告知真情。
      是赵苹果举报的假酒。她不满胡杰甩了她。她说她爱上胡杰了。还为胡杰丢了金陵饭店的工作。金陵饭店开除她的理由是她工作时间和客人做爱。胡杰却只甩给她十万块。就要她卖了这爱情。她不稀罕那钱。所以,她在一次和胡杰的赏假茅台酒的酒宴后,从喝多了的胡杰得知了连我也不知道的公司机密后,赵苹果认为她教训男人不珍惜爱情的机会来了。她举报胡杰后就远走了他乡,人生中,我再也没有得到过她的任何消息。

      8
      胡杰是穿了一身名牌去的局子里。那天,加上表,胡杰全身上下号称上了二十万。我也被叫去协助调查。这是我人生中第三次坐在公安面前录口供。这回面对的不是刑警而是经警。结果,胡杰被当场拷了下来。他和他的名牌被一起送进了号子。我被放了出来,但被告知要回去配合公安的一切调查。在局里录口供的过程中,我紧张地结巴了起来,还不停地两眼冒金星。出来后一周以后我说话才重现变回流利。
      最后,是成都分公司经理顶下了一切。他被判了十年。本来也是他陷胡杰于不利。为了把胡杰弄出来,我甚至动用了满妹的香港情人胖子在南京的关系。后来,胡杰在海南的美女妹妹妹也来了南京,她还在金陵饭店请到了局长本人吃饭。那时候,海南房地产已经崩溃,胡杰的妹妹的投资被套在了一座小岛上,那座小岛本来说要特批开赌场的。有人出一倍的价格,胡杰妹妹都没卖。泡沫破灭中,降到三分之一的价格都没有人要了。其实,胡杰妹妹买这个岛的时候,自己都没去看过一眼。套住以后,才去岛上住了几天。发现,涨潮的时候,这个岛的面积马上就缩水一半。可上家却是按涨潮前的面积转给胡杰妹妹的。
      胡杰妹妹不仅貌美,而且的的确确就是一个真正的新时代女强人。她那时候焦头烂额,哥哥还被关在里面,随时又可能被判有期徒刑。拿她自己的话,那就是自杀的心都有了。但她在大家面前依然是谈笑风生,一副人生美丽满足的自信样子。
      胡杰出来的时候,他妹妹已经远去了上海。结果她在上海搞定了那个会自动缩水的岛,一家大银行出头为她买下烂帐。
      我开着胡杰的红宝马去接胡杰。他被判无罪开释。我发现也就几个月,胡杰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他在里面的时候,我被允许去看过他两回,当时就已经发现他正在越来越瘦。见一次瘦一次。胡杰在接风宴上说他在牢里其实还算不错,大家对大款还是比较尊重。无论是警察还是同牢的犯人,都没人打他。他估计是他的美国身份起了绝对的震赫作用。
      公司几乎在那起茅台事件里土崩瓦解。胡杰都委托过我去车行要贱卖他的红色宝马车了。后来,还是胡杰的美国一米四前妻汇来了一大笔美元,公司才得以惨度难关。胡杰总说那钱是前妻借给他的,但我见他等他帐上有了很多钱后,也没见他有还的意思。
      再以后,胡杰开始变得低调和谨慎。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他的身体也恢复了。给我感觉是他还是又老又瘦,那种感觉类似我刚见他从美国回来的那刻。他也不再愿意开红宝马招摇过世。但他还是舍不得卖。就让我开了。他自己则开一俩他以前最看不起的出租车款的普桑。他也再不穿名牌了。就是对女人,他也开始宣扬要找有爱情的。他说,性是性,他胡杰江湖人生后,还是觉得真爱更可靠。

      9
      胡杰东山再起的过程中,我一度变得有些局外。那段时间,我老是心不在焉。我去了两次深圳。一次,我没对满妹说,就直接去了她别墅。我毫不在意,香港胖子是否在场。那天香港胖子正好在那里。我们一起吃了顿满妹做的家常饭。三个人就像 一家人。
      我走的时候,是满妹送我去深圳机场。她在路途中,把车开进了一处停车场。我和满妹大白天就在那里做爱,身边总有人晃过。我和她也毫不在意。她压在我身上,轻得好像一片无家可归的白云。说实话,潜意识里,我就是去深圳找她做爱的。这是我全人生中最美好也被我认为最有意义的事情。我只有不断地重温它,才会有心情继续我的梦境般的快乐人生。
      第二次去深圳是因为满妹怀孕了。她还拒绝拿掉。当然,那不是我的错,我种的种。那次,她发誓要把孩子生下来。她说她不能忍受一再地杀死自己的胎儿。她已经为胖子流产三次了。我和她,就几次,还没有机会让我的小鱼这么得逞过。
      满妹那段时间一天给我十个电话,她总在电话里重复说,她准备和这孩子一起去了。我听说母亲有瘾的话,也会传给胎儿。所以,我赶去深圳也是去做她的思想工作的。香港胖子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就在那天,我第一次动手打了香港胖子。我冲上去给了他的鼻子两拳。因为我看见他当着我的面打满妹。因为满妹想吸在闹,他就动手了。这狗东西,正是他害满妹吸上的。他还打她,这么对待一个为他怀孕的女人。
      这几乎是我人生中第二次主动动手打人,以前只打过少年班时候弱小的北京“大前门”。对方还是有保镖的人。我也不怕了。那天正好有两个在场。但那刻我是真的不怕了。我觉得我一直怕其实就是怕自己。我怕了这么多年了。当时,我也杀他的心当时都有。他的保镖上来按住了我。但胖子一边捂住鼻子的血,一边阻止了他们。我知道他觉得他理亏了。因为,他,对我说过,要我对满妹一千个放心的。如今,却把满妹送到了这样的悬崖边。
      在得知满妹去了医院完成了手术后,我就没再见她的面就赶回了南京。这次去见满妹,没有做爱。回来的路上,我甚至有遗憾之意。不过我更遗憾的是,自己身上的男人血性真的太少了。少年时代的玉米地事件对我伤害太大。不然,我应该有能力痛殴胖子一次。
      我回到南京后,和胡杰去警察学校练了两个月的枪。胡杰有个朋友在那里当头,他便宜地卖一些号称是学生们用剩的子弹给我们打。但据说,真学生直到毕业,也就开个几十枪。他们总在那里练瞄准。而我和胡杰去,每次一人都要打一两百发。一块钱一发。
      两个月后,我已经练得弹无虚发。连陪我们练枪的警察都在一边说,以后和我们要是枪战,就惨了。胡杰则说,在美国他可是真有持枪证的。
      我一只眼睛受过伤。所以另一只眼睛就特别好。射击正好只要用一只眼睛。所以,我具备成为神枪手的基本素质。闭上那只伤眼的时候,我总想,玉米地往事已经早已消逝。也许哪天,我还真要去跟香港胖子去枪战。那样,就是和普希金一样死了,估计也再没人会说,我黄翔因为小时候尽长脑子,长大了就长不成一条汉子。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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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承认的是,我人生中也有着某三种毒品,那就是神童,艺术和爱情。
      成年以后,昔日神童故事早已破灭。我变成一个普通正常的男人。不少人不仅不说我神,还喊我笨蛋。我的身上有着那么多因为智力早熟而带来的生理毛病。在胡杰公司里,我同样砸过几次窗户的玻璃。这被他人认为是我的精神疾病的早期特征。其实我心里明白得很,我要摆脱的人生阴影太多,所以,我总是看见是那万恶的玻璃把我前方真正的光明遮挡了。玻璃透过来的是虚伪的被过滤的光,所以我总有那种去打碎玻璃的冲动。我渴望着我人生中真正的自然的光明。
      艺术也害人不浅。艺术观念还成为我和胡杰之间的一条看不见的沟壕。虽然,我是去了加拿大多伦多以后再开始写书,但我骨子里,其实还是一直以为自己很文艺的,我总觉得我最后一定会回到艺术的故乡的。
      我的晚年理想就是,当我回到家乡,书店里早已摆满我写的小说。我想象过一个类似凡高的艺术人物,他总是在下午的时候去打碎他面前的那些玻璃如同亲手割下自己的耳朵。都在流血。所以我总是对我真正的事业,让我挂着副总的胡杰公司,总不能做到一种真心真意的投入。
      有时候,只要想到爱情,我就会想,这也许是我人生中一个最大的误区。某天,当我带着所谓的爱情,去做爱的时候,我的一生就摆脱不了那种所谓的真爱的感觉了。有时候,我觉得我只是爱一个自己想象中的满妹,我想象自己坐在巨大橡树下,等着自己错误累累也伤痕累累的女人从远方归来。我陶醉于这种想象,这种被他们认为是脑震荡的后遗症的很严重的人才会看见的景象。
      当远方,满妹戒毒失败的消息一次次传来。我有段时间像犯了自闭症一样,都懒得开口和人说话。既然是在扑火,那何必去弄个满堂彩。当然,胡杰找我,我还是要回答的。因为我还没犯晕到连饭碗都不想要了。好歹,我在享用着他的红宝马,挂着他的副老总。人前人后还是很威风凛凛。胡杰回美国去看望他的混血女儿的时候,我还要代理他的老总角色去发号施令。虽然,那也只是我去按照他的电话和或者传真去做做事。
      所以,我会仰望南京的蓝天去感谢胡杰,觉得他回到南京是命运对我的一次精心策划。当然我还会感谢那些其他人,杨杨,袁星,西琴,戴戴,老水甚至包括寒风等等。我没后悔我已经摆脱了命运对我的第一个安排,那就是做一个虚伪小农的南京小记者。虽然,未来我会变成谁,那时候还看不出一点,我虽然有预感,但预感起自己,却总是一团浓雾。
      冷静的时候,我也想去戒了那三种我的人生的毒品。我想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去来来回回地在南京的大街上游走。自由自在,没有梦境。我必须离开自己的躯壳了。那里面埋藏的梦想太多。于是,昔日必然无法重来,这话一时成为了我人生中的又一句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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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杰公司运作上市的时候,我作为副总,却已经被排除在了上市五人领导小组之外。胡杰这次和他妹妹强强联手。那段时间,他的美丽妹妹妹会时不时地飞来南京,亲自坐阵在公司。其实她比胡杰还有大老板气质。把我排除在这种高度机密高度肮脏的领导小组外,也是他妹妹的意见。她对胡杰说,总觉得我不可靠。她到没怀疑过我对公司的忠诚度,只是她认为那种黑幕重重的事情,可能会让前神童的我,还对社会抱有天真理想的我会极不适应。
      但最后,胡杰还是分了我一些内部股。他对我说:“黄翔,拿去吧,被虚伪了,虽然你没对公司上市做过任何具体贡献。那是我作为兄弟上一辈子欠你和你那上魈爷爷的了。还有,我们俩的网球双打,是永远无敌的。”
      胡杰是买壳上市。其实都是靠她妹妹的关系。他妹妹那时候已经是上海金融街上有名的美女庄家。我亲耳听见她打电话对她的手下说:“那我们这次杀一个亿。”一个亿,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那已经是一个完全可以令我目瞪口呆的数目了。
      我在十五块的时候就卖掉了胡杰分给我的股票。没等到那股票后来上五十块。就这眼力,让胡杰开始彻底怀疑我是否有那所谓神童般的预感。他总是嘲笑我和财富擦肩而过。或者说我信不过公司。其实,他是不了解我,对于财富,我个人是非常容易满足的。不能让我满足的是爱情,和完美的性爱。
      当然,三年半后,这股票又跌到了三块三毛钱。报纸上写,那是那股票上市以后的历史新低。那时候,我已经坐在了从加拿大多伦多回国的飞机上。我是在飞机上的香港报纸上突然看见这一新闻的。
      我总觉得那些股票是胡杰送给我的分手礼物。我感觉自己离开公司的时候就要到了。因为胡杰总说,说我不适应中国残酷的民营公司的生存环境。骨子里,我是个理想主义的知识分子。他说资本的原始积累事情则是充满必然的原罪,美国那时候也这样。
      胡杰有一天说他想了三天三夜,才想明白。他说我是个百分百的文艺青年和爱情偏执狂。有一段时间,他试图把他一个纯情情人,一个南大大四女生介绍给我做女朋友。他做的很巧妙,他知道我作为前神童,会有逆反心理。有段时间,他总是带那个纯得让我起鸡皮疙瘩的女生和我一起打网球,然后他则总会接到公司的紧急电话。我看出他离开的时候的那种笑,很暧昧,也很感人。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想我能真的摆脱我的那脑震荡后遗症女人满妹。他总是说,一个人吸上就完了,在美国街头的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基本都是因为吸那玩意,才在一个福利社会变成人类垃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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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开始瞒着胡杰和满妹联系。我不想让我的朋友兼老板看出我其实是一个不可就药的男人。我跟满妹就是飞蛾去扑火。她是我的人生地图。那年,我又几次自己开着红色宝马,去深圳找满妹。那几次经历,现在想起来,真的和做梦一样。我在我人生的梦中,骑着自己的红色野马,飞越千万里,只为去找自己的爱情做爱。
      我自架车去深圳一共大概是三次。
      第一次,我根本没见到满妹,她去欧洲旅行了。当时,我的红车和她的白车就在她的院子里停在一起,好像它们俩比我和满妹更像一对情侣。
      满妹走后家里就留下一个保姆看家。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来字四川达县的小女孩,四年的深圳生活,还没有全部抹去她脸上残留的山区女孩纯朴的红晕。我和那保姆聊了十几个小时的天,我们根本不谈满妹,只谈她在深圳以前工厂里的打工经历。当她知道我以前做过记者。她说那我一定要把她的故事写下来去发表。她的故事里最惊人的部分就是她被厂里的香港工头骗奸过。当时,我就一个感觉,只要你执着,那你也许真的就会是某一个小说的主角。
      当时,我一边听别人说故事,一边以欣赏的目光观察着那女主人不在时候的那所房子的一切。说实话,以前来,我还真没那么仔细观察过。
      第二次,我在香港和满妹会合。然后我们在一家大酒店的套房里做了三天三夜的爱。连去逛街的时间都没有。本来说好要抽一天去海洋公园的。那段时间,她号称已经完全戒毒成功。她说她已经开始计划要回到南京了。我说别回南京了,我都想要离开那里了。我们或许可以像以前一样计划去个巴黎意大利之类的地方。那一次见她,我和她基本都没抽时间说说话,我们总在在做爱,做爱,像要把那分开了好几年的爱全补上做了。
      然后我就在满妹想象她回南京后,和我在金陵饭店的婚礼时候,呼呼大睡。
      第三次,我先见到了香港胖子。那次,我已经卖了胡杰公司的股票。我说话挺自信。我跟胖子说:“大限到了,要归还满妹了。就是香港,不也要在这年回归我们祖国的怀抱了。”
      胖子则说:“好,你让满妹自己选择吧。”然后,他就很阴险地在笑。那一刻我忽然预感到了,其实胖子真是只笑面虎。是他在用毒品害满妹。也许他比我更爱满妹,但谁有在乎这种有钱佬的爱情。他们只会买卖,就是爱情也要用钱去买。我想,如果我和满妹真的会有未来的话,那就一定要摆脱他的这种金钱人生观。
      在晚餐上我才见到去外面打麻将归来的满妹。我想起自己曾经也把胖子打得鼻子流血,就得意起来。觉得自己不完全是个弱者。在吃到一半的时候,我要满妹当场说明,那就是,到她表态的时刻了,她必须选择,是跟胖子还是跟我回南京。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
      • 喜欢,全部拜读了!
        • 非常感谢,很遗憾没让你看到第一章,
          • 没有关系的.这样已经知足了,以前在国内看所有带小说的杂志,译林,中篇小说选刊.十月,当代,收获,上海小说,短篇小说选刊,很多忘记了.谢谢你多写些.
            • 我多看一种:小说月报
              • Me too... 这个是你们天津出的刊物吧?
      • 我在我人生的梦中,骑着自己的红色野马,飞越千万里,只为去寻找自己的爱情... 一口气读完了!... 小说是这样练成的! ...喧嚣与繁华!...能感受到现代中国都市万花筒式晕旋巨变所带来的剧烈阵痛与梦幻泡影...
      • 好久好久没看小说了,挺难得的。幸亏神童还活着。呵,所谓真爱,我的理解就是得不到或没得到的爱。文艺青年好像最不能离开的就是文艺生活咯?验了文中的那句:艺术害人不浅。可惜,洗脑的我对文艺一知半解,因为他们只教了一个:文艺是为人民服务的。
        • 所谓真爱,我的理解就是得不到或没得到的爱....精妙绝伦!
          好象真是这样哦!
    • 沙发!
    • 评一句:你不是一般的酷,,,用笑容蘸着泪水写爱... -miroir(#);
      • 太长,看烦了吧,就贴到这里了,谢谢.
        • 还没写到加国情感历程呢...继续吧!...
        • 写小说真是个辛苦活,,,真心地佩服!
          • 一个月写完这个小说,在两个出版社流浪了两年,现在忽优在一个书商手里,号称尽快在花城出版.
            • 不愧是神童!若是我,两年能凑半个就不错了。而且,写完有人能看第二遍就算长的了。
            • 那边现在流行的都是理念产品,得给他们多灌迷魂汤才行。
              • 美国都没发给全世界迷魂了,这个世界人人是主体,难骗了。
    • 人的肉体是可以和灵魂分离的,不过那一定是种折磨。这个世界其实也简单,不是灵魂跟着肉体走,就是肉体跟着灵魂走,灵魂和肉体的完美结合,那就是爱情。
      满妹和黄翔都很可怜也很可悲。满妹出卖给了金钱,后又受控于毒品。黄祥一直不清楚自己是爱着满妹的身体还是她的人。

      也许他们之间的确有爱情,但最终还是输给了金钱和毒品,正如黄祥自己所说的,满妹其实是他的爱情鸦片。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他的女人,又怎么能够容忍她跟另外一个男人同床共枕着?难道仅仅是软弱吗?

      当然无可否认,一个受控于毒品的人女人是很难回头的了。

      谢谢你的小说。
      • 小说故意把神童写的有点变态,提醒大家拔苗助长的不好,至于爱情是啥,我还真没懂,目前小说进入三校,但我希望最后我能再校一次,谢谢阅读.
        • 艾姆牛,M牛中的战斗牛! -wugeng(庚午
        • 反正你的小说,你怎么说都对。倒不觉得黄祥怎么变态,挺真实的。如果都能说得清楚,这世界就简单了。
          • 我的小说基本都是描写社会对人性的异化,一个混乱和高速变化的时代对我们的伤害.黄翔取材于我的同桌神童黄翔翔.他年少时代受流氓袭击失去勇气,然后一生都追寻虚无缥缈的勇敢的故事.
      • 灵与肉居于两性关系的两极: 感情与性居中平衡的一般较美满; 偏向于性的极端情形便是国内泛滥的性交易,越做越空虚,...偏向于灵的极端情形便是柏拉图式的爱情,乃升华了的性,情感贵族,在这物欲横溢的世界上基本绝迹了...
        • 我不理解爱情,所以描写.
          • 没谁敢说自己真正理解了爱情...能写出原始的感触与最初的感动,很不易了,赞一个!
      • 觉得这两个角色可悲?不才,我倒觉得写到这会儿,应该可以不用再强调爱情这个词了。这二位不都得到了最初的需要了吗?
        • 只要活着就不可悲,,,
    • 以前读过,再读仍然感动。艾姆牛,M牛中的战斗牛!// 还有想看的去文学城找流浪的海明威哈
      • 看过你的心潭论,你的观察力和幽默感远在我之上.
    • 酷 ~~~~
      • 哭?
    • 这样的东西,就可以称做小说,真的是什么都敢拿出来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