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听妈妈说，
姥姥家在三面环山的小村里，大舅是最大的孩子，然后是大姨，二舅，二姨，妈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她十几岁的时候我的姥姥姥爷就先后去世，大舅年轻的时候给抗美援朝战争做后勤，累出了哮喘病，回来后拿着可怜的一点儿补助，娶不上媳妇一直独身。妈妈和大舅都住在结婚的二舅家，妈妈帮着二舅妈做些家务，大舅因为哮喘不能干田里的活，只是偶尔帮着二舅照顾院子里的菜园。大姨和二姨也都在二舅家的小村里。

小村农田虽少但是有丰富的煤，二舅是村里的党支部书记，很多煤矿的开采用地申请手续都要经他同意盖章才行，二舅为人耿直有个性，但因为有权在手，和公社和县里的干部关系还不错。二舅对母亲和大舅很好，二舅妈则有些挑剔总是嫌母亲干活不够利索，嫌大舅不能干活是个累赘。妈妈由远房的亲戚介绍嫁给因为家庭成分不好下乡的爸爸来到几十里外一个稍好些的小村，后来有了我和妹妹。

第一次见到大舅是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发现家里有一个弓着背，眼睛很大却有些陷进眼眶的瘦弱老人，妈妈说这是你大舅，来看看你和妹妹，然后让我叫他大舅，我有些胆怯的走近他说了声大舅好，同时也听到他呼吸时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大舅笑着把手放在我头上夸我乖，夸我长的俊，说实在的我有些害怕。后来几天这种恐惧因为大舅早晚的咳嗽声而更加强烈了，大舅给我买糖，也没能改变，我很担心会不会有一天早晨大舅再也起不来了，我悄悄的跟妈妈说快让大舅回到二舅家吧，妈妈教训我不可以这样没礼貌。大舅又住了几天，我只记得我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不肯吃用他买来的麻酱（芝麻酱）拌的凉菜，后来大舅走了我很高兴。

第二次见到大舅是二舅家的表哥结婚的时候，二舅家院子里的筵席摆了很多桌，城里的干部乡下的百姓一批一批的来，几个厨师在临时搭起的厨房里忙着，很是热闹。我看到大舅一个人在院门口孤独地站着，被二舅妈叫去，过一阵子拿了瓶酱油回来送到厨房然后又到门口站着，偶尔有人和他说话，但似乎他的耳朵不太好，说话的人都用很大声音，我远远的都能听见。上次他来我家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也许是因为我长大了，同情取代了以前对大舅的恐惧和厌恶。

后来去大姨，二姨，二舅家的时候也见过几次大舅，说的话不多，感觉他的身体一次比一次衰弱。我上大学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大舅，只是从妈妈那里得到一些他的消息，在我出国两三年的时候听妈妈说大舅去世了，我听了后竟然没有一丝悲伤，我想他对我这个外甥大概也没有什么印象。

2011年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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