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上世纪加拿大著名的钢琴家Glenn Gould在世时以极富个性化的演奏风格独步于世界音乐舞台，他的那些被认为是反潮流的演绎、那些独到的再现手法，即使是今天都鲜有能出其右者。 成就他高度个性化的演奏风格的一个重要因素，我认为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的性格和生活方式。古尔德的性格应该是属于孤僻型的，虽然出生在多伦多这种大城市，但成年后便长年累月深居在安大略省Lake Simcoe湖畔的小镇里。在那里他有一幢大宅子，和他心爱的钢琴，住在湖边的他经常可以透过窗户眺望湖面，据他的描述就是“冬天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夏天的时候便在户外欣赏风景（look at trees）”。如果没有录音安排，他每天的日程则主要是练琴、作曲、和朋友探讨音乐，还有就是听音乐及看书。 这就像我们心目中一个隐迹于山林、不过问世事、完全醉心于修炼技艺或陶冶性情的隐者所追求的生活一样。 与大多数闻名遐迩的音乐家不同，古尔德不喜欢在公众面前频繁亮相，通过不少访谈人们也了解到这个人对在观众面前演奏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抵触心理，他认为“他人的出现即便不是恶意的干扰，也会构成一种障碍，妨碍（他）全身心投入到眼前的音乐中去。” 他也因此在三十多岁时便早早退出了演奏生涯，从此将全部精力用在录音的制作上。

我对古尔德演奏的音乐倒没有什么特殊的热衷。我之所以提到他，是因为他对于观众、对于外界环境作用在个人身上的一些观点，让我产生很大的共鸣。我不知道是不是性格上有什么略同，他的一些生活方式和思想确实能在我自己身上看到相似之处。 我一直相信听音乐是一个非常个人化的体验，听乐过程中的很多出神入化的美妙时刻往往是需要在全神贯注中才能体验到的，而这时任何异体的闯入会马上打破这种精神的高度集中，所以要想认真体会一个音乐作品，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在安静的环境中独自一人聆听（in complete isolation）。可能在古尔德眼中，创作音乐和演奏音乐也需要同样的环境，而录音室恰恰提供给他这样一个环境。想象一下，一间录音室里只有你一人和一架钢琴，周围本该是无数双注视的眼睛现在一下子全变成了不会吭声不会喘气的麦克风，他们都是无言的“观众”，在这种情况下对于你所做的一切、你所奏出的旋律、你的每一个气息，它们只有默默的接受并且忠实的记录下来。与此同时，你不必为你所做的一切承担任何责任，换句话说就是，你不必考虑此时“观众”是什么想法什么感受，你不必担心“他们”是否喜欢你此刻的演奏，不必为迁就观众的感受而影响自己在那个时刻对音乐最真诚的理解和再现。 如果把封闭的录音室比喻成一个独立的世界的话，你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宰者，在这个世界里你和音乐有着最直接的关联，这种联系是不受到任何干扰的，你可以随心所欲的畅想，将发自内心的感想全部倾注到你演奏的乐曲中。这一点对古尔德来说非常重要，这种不受外界或第三者干扰的状态是演奏的理想状态，虽然得到的结果未必是所有人眼中优秀的演绎，但对他自己来说，这至少是最忠于心声、最真诚的诠释，仅在这层意义上看，这个演奏已经具有无比的价值了。而实际情况如何呢？古尔德精心打造的一个又一个录音，都是在他这种创造理念下的产物，这些录音的经典地位在今天已经无需多言了。人们未必会喜欢他的演奏，但却无法否认这些演奏记录了二十世纪一个伟大的独立思考者在经历了高度专注的精神思维活动后所吐露的心声，它代表了这个历史时刻里的一个独立的声音。

2006-10-21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