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琳是个很独特的女人. 每次忆及她, 我都会想起大观园中的人物. 而每次看到与<红楼梦>有关的字句, 我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来. 她俏丽娇小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栩栩如生, 但她于我又始终是个谜.
我是几年前在上海认识琳的. 当时我在上海参加一个短训班. 短训班的人很多, 兼之是业余参训, 人员混杂变动得厉害. 我只能熟记常在我周边落座的几个人. 但学员中有个时常微笑的娇弱白晰女子, 虽然轮换着座位离我很远, 两三天之后我已能立时在人丛中辨出她来. 之后每次出入宽敞的培训室我都习惯性地扫视搜寻她. 偶尔目光对视的时候我们会微微点头示意, 但始终没有过语言上的交流. 直到一天聚餐的时候她迟到了一会儿, 款款走到我身边的空位.
她就是琳. 礼节性地问好和助她落座倒茶后, 我们那些先来的人继续海阔天空地闲聊. 琳在一旁喝着茶静静地听, 间或礼貌地微笑. 当同桌们开始点烟的时候, 我站起身来说还是去一边抽吧. 这时候琳对我说了第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介意,你就坐下来抽好了. 再一次确认后我坐下来, 点烟前又把座椅往另一边挪了挪. 她笑我绅士得有些迂腐, 我打趣说在淑女旁边猩猩也会彬彬有礼. 同桌的人大笑不已. 之后我和琳就开始聊了起来. 依然是我说的多她笑的多点头的多. 我告诉她我的名字, 她说竟然是本家. 她没说她叫什么, 我也没问. 我开始体会到她知书达礼下掩藏着对人浓浓的戒心.
来的人有三桌, 后来聚餐慢慢演变成桌与桌之间的酒力对抗. 琳是我们这桌唯一的女人, 也是来的学员当中最光彩夺目的女人, 于是不停地有邻桌的男孩子过来2换1, 3换1地向她挑战. 我开始看着热闹, 后来发现她的表情渐渐地有些勉强. 我很得体地帮她代了点推了些, 后来又用茶水兑入她的啤酒杯, 让她过了场面. 尽兴后大家都摇摇晃晃地走了, 留下2位趴着的毛头小伙. 我因为喝得少就在餐馆里坐等他们醒来. 琳说陪着照顾, 我坚持让她先回家, 免得我过会儿得送三人. 于是我把琳送上了出租车. 第二天培训课时大家互相逗乐取笑, 而琳依旧远远坐着, 就象没参加聚餐. 我和她之间又回复到礼节性的点头示意.
就这样又过了3, 4天. 有一天下午琳突然坐到我身边, 轻轻说忘记带材料了, 想借我的一起看. 材料摊在中间, 我们将就着合看. 时间迷迷糊糊流淌. 我似乎能听到她轻缓的呼吸. 其实我已经听不进什么了. 我们相视而笑, 然后她用铅笔在材料上写下了她的email地址. 我就着拼音猜测她的中文名字, 她又写下了她的中文名字. 因为怕影响别人, 我们压低声音交谈着, 听得含糊就时不时地纸上谈兵. 我们还互换了手机号码. 因为坐得比较靠前, 我感觉身后似乎有一些嫉妒的眼光, 有如芒刺在背. 后来的日子琳又继续变换位置, 始终离我那固定的座位远远的. 但在休息间隔里我们会在走廊里不咸不淡地交谈.
转眼间三周的训期过去了, 告别晚会在一家中等规模的酒吧里进行. 因为短训期间我们有十来个爱热闹的学员经常搞聚会玩乐互相间很熟, 所以我们这批男男女女在酒吧里喝喝跳跳得很开心. 笑闹之余, 我的眼睛始终在人群中留心扫视着琳的出现. 一直到曲终人散.
老忠是学员里和我最聊得来的人. 因为第二天大家就要天各一方, 我们一起回宾馆准备彻夜畅谈. 走出嘈杂的酒吧, 凉风中我如梦方醒, 急忙翻找出手机, 赫然有琳的来电和短信. 短信里她说临时有事来不了, 相信我们一定玩得很快乐 - 因为电话也不接听了. 我怔怔地看着, 寻思着到底还是输给了天意. 回到宾馆, 太晚的缘故, 我只回了一则短信. 我和老忠正聊着, 琳复机了. 知道我打算乘第二天下午的火车, 她便约我一起吃中饭. 我告诉她定好第二天晚上班机的老忠也在, 两个人的中餐就变成了三个人的中餐.
在乐阳路和永嘉路交界处的一片老式洋房中, 坐落着一家非常极致的酒店, 穹六人间, 似乎是台湾人经营的日式餐馆. 琳定在那里, 因为她喜欢那里古朴典雅的情调, 一如她的品性. 餐厅里客人不是很多, 很安静, 三三两两散落在角落和落地窗边低声地交谈用餐. 这里没有平常餐馆常见的觥筹交错呼喝喧哗, 有的只是间或传来的轻声浅语. 偶尔走动的是衣冠楚楚的侍应. 素色的窗帘斜挽着, 能看见窗外稀疏培植的修竹. 餐具和菜点也都很精致. 我们点了几件精细菜式和一瓶法国白葡萄酒, 开始轻轻聊起来.
因为以前和琳很少交谈过, 老忠就问了不少关于琳本人的事. 我偶尔插插话, 更多的是用心倾听. 老忠是极聪明的人, 会有意无意地涉及能推导出关于她的家乡, 大学甚至年龄的话题. 但琳十分警觉, 总是很礼貌很技巧也很含糊地把敏感话题一带而过. 在琳去洗手间的间隙我和老忠交换了意见, 唯一的结论是琳是个年轻漂亮的神秘女人. 那一餐大家都比较开心, 虽然睿智的谈话需要遣词用字的细细推敲. 我想赶下午的火车, 老忠要去浦东机场, 分摊了账单后我们意尤未尽地告别了.
我刚刚把行李收拾好, 手机又响了. 是琳. 她问我有没有到火车站. 我说还没有. 她说她就在车站附近, 要么去送我. 我说不用了, 能不能买到票还是个未知数, 车站是个杂乱的地方, 以后多电话联系吧. 她在电话那端犹犹疑疑说要不就多留一天, 晚上一起吃饭可以好好聊.
我答应了, 带着一腔的疑虑. 和一个充满戒备的女人打交道我必须时刻警惕. 毕竟我的许多事情在我和她以及我和别人聊天时她都了解到了, 而她于我一直象谜一样. 我已经失去了先机. 面对她我就象面对一挂漂亮的垂帘.除了隐约的人影我看不透帘子背后有什么.
我们约好在东方商厦里的港汇广场美食城. 我到的时候琳正和两个女伴说笑着. 她说她的朋友刚刚从外地回上海没回家就奔美食城来了, 车还停在外面呢. 她们说笑着一些我插不上嘴的陈事, 我有些找不着调的尴尬. 后来她的女伴旁敲侧击问了我不少话. 有些"敏感"话题着实让我实践了一番从琳处学来的太极推手.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让我了无滋味的晚餐, 琳礼貌地和女伴们告别, 说是要去地下超市买点东西. 我自然陪着琳到了超市, 心里暗暗庆幸终于可以和琳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了.
然而隐隐之中有着天意. 就在超市入口处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是我几年未见的一个老友. 他竟然离开北京到上海发展了. 他也见到了琳. 于是他死活要请我和琳去酒吧. 他乡遇故知的巧合让我无法拒绝. 在等他把买好的东西送回家的那段时间, 我和琳静静地坐在商场的休息区. 我发现琳的眼波流转. 我叹口气无奈地说其实我只想和她静静地聊聊. 她说她也是. 那时候我们默默地注视对方. 从她略显疲惫的眼角细微皱纹里我忽然读出了她的年龄. 我突然一字一顿地说, 你长得很美, 你的皮肤很细腻, 你举止优雅, 你大概是28岁, 但是你很神秘.
我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接踵而至的意外让我感到无助, 窒息. 我觉得我象个走投无路的疯子, 歇斯底里地挣扎. 她却说, 你心细如发, 很多东西逃不过你的眼睛. 我细细品位琳的话, 心里五味纷呈. 她纤细青葱般的手就在我的手边, 但我始终鼓不起抓握的勇气.
在衡山路上我们进了一家吵闹得听不清话的酒吧. 我让琳紧挨着我坐以免我疲于应付让人肉紧的妩媚吧女. 后来我们换到另一家酒吧, 在2楼总算找到可以聊天的清静角落. 也许因为刚才我那段话, 也许因为酒精的铺垫, 也许因为我的朋友老于世故, 琳象变了个人说了很多话. 我也渐渐理清些许脉络.
她原籍上海, 在安徽长大, 毕业于中科大, 寄居在上海的舅舅家, 没有固定工作, 以为外商做翻译谋生...... 我默默地听着并在心中反复印证, 没有发现破绽, 虽然直觉有不妥之处. 后来的谈话更让我吃惊, 她引经据典和我们2个男人从春秋战国聊到五四, 从儒家道家侃到佛教基督教, 洋洋洒洒很有自己的见解. 有些观点让我耳目一新.
午夜的时候我们出了酒吧, 时针已经指向2002年2月24日. 我的朋友步履微颤上了出租车. 冬日的冷风吹着琳卷曲挑染的短发和柔弱娇小的身躯. 我喝得不多一直清醒, 她也回复了常态. 我们顺着幽静的衡山路走了一会儿, 似乎找不到话题. 寒意袭来, 我察觉琳紧裹在红边黑底羽绒服里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伸手拦下一辆车, 送她回她舅舅家.
在一片雄伟的新居前停好, 我也下车告别. 我朝她伸出手. 她的手柔软而温暖. 她的头在我肩膀上停靠了一下, 说以后少抽点烟多多保重. 一瞬间我有搂住她的冲动. 但我没有. 我的戒心告诉我不要去触动一个谜. 我注视着她玲珑的身影消失在一栋楼里. 凉风阵阵, 我上了车关上车门, 同时也关上了心内微微开启的另一扇门.
转眼春暖花开. 有一个星期天阳光明媚, 我正在广场帮孩子们放飞风筝, 琳打电话给我. 我们聊了挺长的时间. 她说了分别以来的忙忙碌碌, 我说了我的下一步打算. 后来我每过两周就给她打电话闲扯些不着边际的事. 来加拿大前两天, 我打电话告诉她我离开的时间, 并谢绝了她表示的送别.
时间有如白驹过隙, 我到北美也快两年了. 琳偶尔会象谜一样浮现脑海. 她的email地址已经失效, 而我面对她的电话号码却想不起话题. 造化弄人, 当年机缘巧合以及内心防线似乎有意无意地拉近又隔阻着我们. 也许在琳心里我也是神秘的, 以至于谁都不敢去翻动厚重凝涩的一本书. 也或者彼此都已经打开了扉页, 只是太多的包袱和悬念使两人都无力卒读. 琳的身体和心智于我都无可挑剔, 然而理智告诉我成熟而美丽的女子可能牵拖着沉重的故事, 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和足够的勇气毕竟无法解读.
面对琳, 我两样都没有.
FEB 8,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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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几年前在上海认识琳的. 当时我在上海参加一个短训班. 短训班的人很多, 兼之是业余参训, 人员混杂变动得厉害. 我只能熟记常在我周边落座的几个人. 但学员中有个时常微笑的娇弱白晰女子, 虽然轮换着座位离我很远, 两三天之后我已能立时在人丛中辨出她来. 之后每次出入宽敞的培训室我都习惯性地扫视搜寻她. 偶尔目光对视的时候我们会微微点头示意, 但始终没有过语言上的交流. 直到一天聚餐的时候她迟到了一会儿, 款款走到我身边的空位.
她就是琳. 礼节性地问好和助她落座倒茶后, 我们那些先来的人继续海阔天空地闲聊. 琳在一旁喝着茶静静地听, 间或礼貌地微笑. 当同桌们开始点烟的时候, 我站起身来说还是去一边抽吧. 这时候琳对我说了第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介意,你就坐下来抽好了. 再一次确认后我坐下来, 点烟前又把座椅往另一边挪了挪. 她笑我绅士得有些迂腐, 我打趣说在淑女旁边猩猩也会彬彬有礼. 同桌的人大笑不已. 之后我和琳就开始聊了起来. 依然是我说的多她笑的多点头的多. 我告诉她我的名字, 她说竟然是本家. 她没说她叫什么, 我也没问. 我开始体会到她知书达礼下掩藏着对人浓浓的戒心.
来的人有三桌, 后来聚餐慢慢演变成桌与桌之间的酒力对抗. 琳是我们这桌唯一的女人, 也是来的学员当中最光彩夺目的女人, 于是不停地有邻桌的男孩子过来2换1, 3换1地向她挑战. 我开始看着热闹, 后来发现她的表情渐渐地有些勉强. 我很得体地帮她代了点推了些, 后来又用茶水兑入她的啤酒杯, 让她过了场面. 尽兴后大家都摇摇晃晃地走了, 留下2位趴着的毛头小伙. 我因为喝得少就在餐馆里坐等他们醒来. 琳说陪着照顾, 我坚持让她先回家, 免得我过会儿得送三人. 于是我把琳送上了出租车. 第二天培训课时大家互相逗乐取笑, 而琳依旧远远坐着, 就象没参加聚餐. 我和她之间又回复到礼节性的点头示意.
就这样又过了3, 4天. 有一天下午琳突然坐到我身边, 轻轻说忘记带材料了, 想借我的一起看. 材料摊在中间, 我们将就着合看. 时间迷迷糊糊流淌. 我似乎能听到她轻缓的呼吸. 其实我已经听不进什么了. 我们相视而笑, 然后她用铅笔在材料上写下了她的email地址. 我就着拼音猜测她的中文名字, 她又写下了她的中文名字. 因为怕影响别人, 我们压低声音交谈着, 听得含糊就时不时地纸上谈兵. 我们还互换了手机号码. 因为坐得比较靠前, 我感觉身后似乎有一些嫉妒的眼光, 有如芒刺在背. 后来的日子琳又继续变换位置, 始终离我那固定的座位远远的. 但在休息间隔里我们会在走廊里不咸不淡地交谈.
转眼间三周的训期过去了, 告别晚会在一家中等规模的酒吧里进行. 因为短训期间我们有十来个爱热闹的学员经常搞聚会玩乐互相间很熟, 所以我们这批男男女女在酒吧里喝喝跳跳得很开心. 笑闹之余, 我的眼睛始终在人群中留心扫视着琳的出现. 一直到曲终人散.
老忠是学员里和我最聊得来的人. 因为第二天大家就要天各一方, 我们一起回宾馆准备彻夜畅谈. 走出嘈杂的酒吧, 凉风中我如梦方醒, 急忙翻找出手机, 赫然有琳的来电和短信. 短信里她说临时有事来不了, 相信我们一定玩得很快乐 - 因为电话也不接听了. 我怔怔地看着, 寻思着到底还是输给了天意. 回到宾馆, 太晚的缘故, 我只回了一则短信. 我和老忠正聊着, 琳复机了. 知道我打算乘第二天下午的火车, 她便约我一起吃中饭. 我告诉她定好第二天晚上班机的老忠也在, 两个人的中餐就变成了三个人的中餐.
在乐阳路和永嘉路交界处的一片老式洋房中, 坐落着一家非常极致的酒店, 穹六人间, 似乎是台湾人经营的日式餐馆. 琳定在那里, 因为她喜欢那里古朴典雅的情调, 一如她的品性. 餐厅里客人不是很多, 很安静, 三三两两散落在角落和落地窗边低声地交谈用餐. 这里没有平常餐馆常见的觥筹交错呼喝喧哗, 有的只是间或传来的轻声浅语. 偶尔走动的是衣冠楚楚的侍应. 素色的窗帘斜挽着, 能看见窗外稀疏培植的修竹. 餐具和菜点也都很精致. 我们点了几件精细菜式和一瓶法国白葡萄酒, 开始轻轻聊起来.
因为以前和琳很少交谈过, 老忠就问了不少关于琳本人的事. 我偶尔插插话, 更多的是用心倾听. 老忠是极聪明的人, 会有意无意地涉及能推导出关于她的家乡, 大学甚至年龄的话题. 但琳十分警觉, 总是很礼貌很技巧也很含糊地把敏感话题一带而过. 在琳去洗手间的间隙我和老忠交换了意见, 唯一的结论是琳是个年轻漂亮的神秘女人. 那一餐大家都比较开心, 虽然睿智的谈话需要遣词用字的细细推敲. 我想赶下午的火车, 老忠要去浦东机场, 分摊了账单后我们意尤未尽地告别了.
我刚刚把行李收拾好, 手机又响了. 是琳. 她问我有没有到火车站. 我说还没有. 她说她就在车站附近, 要么去送我. 我说不用了, 能不能买到票还是个未知数, 车站是个杂乱的地方, 以后多电话联系吧. 她在电话那端犹犹疑疑说要不就多留一天, 晚上一起吃饭可以好好聊.
我答应了, 带着一腔的疑虑. 和一个充满戒备的女人打交道我必须时刻警惕. 毕竟我的许多事情在我和她以及我和别人聊天时她都了解到了, 而她于我一直象谜一样. 我已经失去了先机. 面对她我就象面对一挂漂亮的垂帘.除了隐约的人影我看不透帘子背后有什么.
我们约好在东方商厦里的港汇广场美食城. 我到的时候琳正和两个女伴说笑着. 她说她的朋友刚刚从外地回上海没回家就奔美食城来了, 车还停在外面呢. 她们说笑着一些我插不上嘴的陈事, 我有些找不着调的尴尬. 后来她的女伴旁敲侧击问了我不少话. 有些"敏感"话题着实让我实践了一番从琳处学来的太极推手.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让我了无滋味的晚餐, 琳礼貌地和女伴们告别, 说是要去地下超市买点东西. 我自然陪着琳到了超市, 心里暗暗庆幸终于可以和琳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了.
然而隐隐之中有着天意. 就在超市入口处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是我几年未见的一个老友. 他竟然离开北京到上海发展了. 他也见到了琳. 于是他死活要请我和琳去酒吧. 他乡遇故知的巧合让我无法拒绝. 在等他把买好的东西送回家的那段时间, 我和琳静静地坐在商场的休息区. 我发现琳的眼波流转. 我叹口气无奈地说其实我只想和她静静地聊聊. 她说她也是. 那时候我们默默地注视对方. 从她略显疲惫的眼角细微皱纹里我忽然读出了她的年龄. 我突然一字一顿地说, 你长得很美, 你的皮肤很细腻, 你举止优雅, 你大概是28岁, 但是你很神秘.
我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接踵而至的意外让我感到无助, 窒息. 我觉得我象个走投无路的疯子, 歇斯底里地挣扎. 她却说, 你心细如发, 很多东西逃不过你的眼睛. 我细细品位琳的话, 心里五味纷呈. 她纤细青葱般的手就在我的手边, 但我始终鼓不起抓握的勇气.
在衡山路上我们进了一家吵闹得听不清话的酒吧. 我让琳紧挨着我坐以免我疲于应付让人肉紧的妩媚吧女. 后来我们换到另一家酒吧, 在2楼总算找到可以聊天的清静角落. 也许因为刚才我那段话, 也许因为酒精的铺垫, 也许因为我的朋友老于世故, 琳象变了个人说了很多话. 我也渐渐理清些许脉络.
她原籍上海, 在安徽长大, 毕业于中科大, 寄居在上海的舅舅家, 没有固定工作, 以为外商做翻译谋生...... 我默默地听着并在心中反复印证, 没有发现破绽, 虽然直觉有不妥之处. 后来的谈话更让我吃惊, 她引经据典和我们2个男人从春秋战国聊到五四, 从儒家道家侃到佛教基督教, 洋洋洒洒很有自己的见解. 有些观点让我耳目一新.
午夜的时候我们出了酒吧, 时针已经指向2002年2月24日. 我的朋友步履微颤上了出租车. 冬日的冷风吹着琳卷曲挑染的短发和柔弱娇小的身躯. 我喝得不多一直清醒, 她也回复了常态. 我们顺着幽静的衡山路走了一会儿, 似乎找不到话题. 寒意袭来, 我察觉琳紧裹在红边黑底羽绒服里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伸手拦下一辆车, 送她回她舅舅家.
在一片雄伟的新居前停好, 我也下车告别. 我朝她伸出手. 她的手柔软而温暖. 她的头在我肩膀上停靠了一下, 说以后少抽点烟多多保重. 一瞬间我有搂住她的冲动. 但我没有. 我的戒心告诉我不要去触动一个谜. 我注视着她玲珑的身影消失在一栋楼里. 凉风阵阵, 我上了车关上车门, 同时也关上了心内微微开启的另一扇门.
转眼春暖花开. 有一个星期天阳光明媚, 我正在广场帮孩子们放飞风筝, 琳打电话给我. 我们聊了挺长的时间. 她说了分别以来的忙忙碌碌, 我说了我的下一步打算. 后来我每过两周就给她打电话闲扯些不着边际的事. 来加拿大前两天, 我打电话告诉她我离开的时间, 并谢绝了她表示的送别.
时间有如白驹过隙, 我到北美也快两年了. 琳偶尔会象谜一样浮现脑海. 她的email地址已经失效, 而我面对她的电话号码却想不起话题. 造化弄人, 当年机缘巧合以及内心防线似乎有意无意地拉近又隔阻着我们. 也许在琳心里我也是神秘的, 以至于谁都不敢去翻动厚重凝涩的一本书. 也或者彼此都已经打开了扉页, 只是太多的包袱和悬念使两人都无力卒读. 琳的身体和心智于我都无可挑剔, 然而理智告诉我成熟而美丽的女子可能牵拖着沉重的故事, 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和足够的勇气毕竟无法解读.
面对琳, 我两样都没有.
FEB 8,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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