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喜欢在桔黄的灯光里

听母亲不停地踩

那台我看见便已旧了的缝纫机

单调的沉闷的机器声

成了我童年最亲切的摇篮曲

几乎是每一个不想单独睡去的夜里

它不停地不停地

持续到夜声

伴着我在熟悉的倾听里

安祥地睡去

有时醒来到薄薄的天明

依然看见昏黄的灯底

母亲忙碌的身影

我的童年是没有故事的寂寞童年

我的母亲是没有文化的善良母亲

她是一个裁缝

一个只认得阿拉伯数和自己名字

却技艺不凡的裁缝师傅

她用她勤劳的粗糙的宽大的灵巧的手

裁出一块块形状不同的布

然后缝制成一件件舒适的美丽的大大小小的衣裤

穿在不同的人身上

让每一张脸上的笑容都灿烂

印象里的母亲总是马不停蹄

有时候白天到别人家里做算是包日

我便跟去

她总是没完没了的踩着那台她带上的缝纫机

在一旁发着呆的我则想一些遥远的总也想不到尽头的心事

到了节日

繁忙的母亲

更是昼夜不息

天还蒙蒙灰

便有急着想穿新衣的小孩守候在我们家的院子里

那是新年里的正月初一

他们急切地期待着从我母亲的手里

接过

属于他们新年中最初的美丽

我长大的时候

工厂慢慢地多了起来

流水线的速度越来越快

商店小摊上衣服的款式越来越新

价格也越来越便宜

于是越来越少的人去买布

请母亲为她们做新衣

母亲也渐渐地空了

慢慢地老了

长年的埋头作业

本来已经弱视的眼睛已经浑浊

那双无数次灵巧地穿针引线的手

也不再利索

缝纫机响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那是一台六十年代的上海牌

是母亲结婚时的陪嫁

一陪陪了整整三代

它的性能还和我小时候看到的一样

轻轻踩一脚转动依然灵活

那块已经被母亲的胳膊无数次拂过的面板

已经光滑发亮

每次在母亲房间里看到它熟悉的身影

在一个静静的角落

忍不住上前用掌心轻轻抚过

仿佛回到与它相伴的童年

童年寂寞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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