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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海角

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喜欢旅行,邂逅,措不及防的爱上爱情。

在初夏的午后,忧伤袭来,有些陈旧,想起一段往事。

从不知道他的名字,岁月也许已经改变他的面容,就算相见也不再能认得出。可是确实有一个人,在一段人生的某一个地方,与我紧密相联。

独自旅行,是我经常选择的方式。更多的时候,选择松散的跟团方式,食宿安排完,便一个人四处去活动。

想起去海南,是十二月,居住的城市潮湿阴冷。下了飞机才发现,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团,只有三个人,我和一对五十多岁的母女。前来接团的人把我们带上了等在外面的中巴车,上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听口音象是北方的。正坐下,车外面开始吵架,接着便打了起来。我拿起随身带的相机百无聊赖地拍着,是两个个子都不小的男人,据我推断是上海人和北方人。在众人的拉拉扯扯下,战争也拖泥带水的结束了。本来不好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海南明媚的阳光开朗起来。一路骂骂咧咧地,到了下榻的宾馆。宾馆不好也不差,因为没有单身的女性,我给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刚坐了,同来母女中的女儿跑过来跟我打招呼,问一些旅途中无关紧要的问题,想是第一次出这种远门吧,既兴奋又有些担忧。

海口的城市比我想象中的小,没有大城市的气魄,可是是海岛的缘故吧。原以为出门就能见到大海,走了好几条街也没发现海边迹象。后来才知道,海口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真正的海边目的地三亚还有很远的距离。那一晚早早地睡了,梦里想起一些遥远的过去和那些似曾相识却陌生的事物。早上醒来,在楼下有一份西式早餐,餐厅里客人了了无几,看来生意并不景气。在靠穸的位置坐了,一会儿试着用优雅的姿势啜着咖啡,一会儿用并不熟练地动作切割着煎蛋和火腿片。某些时候,我也喜欢淑女。

用完早餐,车子已在门口的停车场等候,车里预留了我们三个人的位置。

在海岛的高速公路环行,路两旁大遍荒芜的地,心一下子便空旷了。忘了具体的行程,印象中去了珠宝加工厂,还有什么龟制品厂。我向来对购物没兴趣,何况这些和我的生活不占边的东西,下车之前便把钱包紧紧捂住。最后还是花了一百元买了个龟壳做的手镯,当即戴在手上,听说它可以活血。

那些民族村之类的表演也是厌烦看了,便一个在里面瞎逛。好在时间也不长,更多的时候,我还能享受在车上东奔西巅的那种乐趣。真希望它一直开着,不要停下来。

终于到了海边,魂牵梦绕的天涯海角。沙滩很宽,海水深兰。我伫立在那块岩石下,仿佛想起了某一个约定,让我们到天涯海角去。是的,终于来到天涯海角,一个人孤伶伶地。一群手提竹篮的少年,从浅浅的海水里不停地浮到这头又浮到那头,一只手高高擎着硕大的贝壳,向游人兜售。忍不住那美丽的自然诱惑,买了一对。千里迢迢地带回了居住的地方,在一次次地搬家中小心奕奕地被我保留了下来,那是天牙海角留给我最后的记忆了。

慢步在沙滩上,突然想到给骏打电话。第二个跟我谈起天涯海角人了,好几年没有联系,依然记着他的号码。通了,手机里传来依然熟悉却有点商业化的声音,“您好,哪位?”总是不习惯在电话里主动报出自己的名字,只低声说“是我。”他很聪明,不再问我是谁,却同样柔和地问“你在哪里呢!”“在天涯海角。”这次,他似乎听出了我的声音,却以为我在和他开玩笑“好啊,到天涯海角去啦。”我说“是真的,在海南的天涯海角啊。”

解释到这里,便觉得没趣。他似也无话可说,停了一下,“那你自己好好保重,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的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了,在某一个时刻,就那么不经意的一句话。他知道我是一个人,他也一直知道我是这样一个天马行空的女子,渴望爱情,又害怕爱情。

他不是我想象中那种浪漫或富有诗意的人,毕竟是商人,有他现实的一面。

和他的交往不久,在那些觥筹交错的夜晚,以为和又一次变成了幸福的公主,找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很快在他无奈地倾诉中被告知他已经结婚,有一个五岁的儿子。马车又变回南瓜,梦很快醒来。幸福总是这样不堪一击,爱情如烟花易逝。对他的留恋是淡淡的,消失得却很坚决。他每隔段时间都要打电话来试探地看我的反应,直到一年前换了号码,便从他的生活里彻底地消失了。

我静静地站在海边,双脚泡进浅浅的海水,海风轻袭,海水冰凉。遥望无尽的海的那一端,是否也有某人也在张望。听说海的对面就是美丽的HONOLULU。海啊,这就是你的胸怀吗,无数次在诗人的描述里将你想象。此时,我与你如此地亲近,而谁,来和我见证这样的时刻。

那晚住宿的地方就安排在近处的一家宾馆,说时宾馆看上去就有象兵团宿舍,一排排的单层楼,隔成一个个的单间。门口一排排的椰子树,听导游说,轻易不要到椰子树下去,因为椰子会掉来咂人。房子的后门出去有一个露天的泳池,确切地说,这是一个度假村。吃过晚饭,说是安排了娱乐节目,那天突然想凑热闹便去了。会场不大,一排排简易的座位是已经坐满了人,好不容易找了个过道边上的位置坐了,以便途中溜的时候方便些。

有人上来唱歌,穿得极其妖艳,表演还算专业但看着总觉几分媚俗。后来才知道,那是人妖。那晚的节目便是冲着人妖去的。先见没见过人妖,总以为人妖是和人不一样的怪物。原来不过是变了性的普通人,只不过这个叫法好象夸张了些。人妖个子很高,1米78的样子,身材性感,脸也长得很好看。只是知道了他本是个男人后,怎么看都觉别扭。他在台上走了几圈,便招呼台下有没有男的想上去跟他合作的。台下传来窃窃的笑声,有人在互想推搡。在人妖的指点下,有一个坐在前排的人连推带拉地被请到了台上。

那个人子和人妖相齐,穿一件白色T-恤,沙滩裤,汲着双拖鞋,整个松松垮垮的。仿佛似曾相识,我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

潇男!天,已经沉寂多年的往事象平静的河面,一下子打开了巨大的阐门,瞬间将我淹没。他们在台上说了一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进去。直到他的歌声从高音喇叭准确地飘了出来,“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

曾经最喜欢的一首歌,很多年没听了。记忆又打开了鲜活的画面,把我带来了从前。我的眼泪在黑暗里慢慢地溢出了眼眶,试图想要忘却的伤口,被不经意地点拨,鲜血汹涌。

如果真的爱过,只有何潇男。生命中那段无法被重复的爱情,与不可逆转的青春。流浪是和他的爱一起开始的,两个人的足迹踏遍了所有我们能涉及的地方,直至他在那次事故里离去。

不要再想了,已经无数次地想过,假如他还活着,假如我们那天不去长临,假如我们没有路过那条河,假如潇男自私一点,不跳下去。潇男总以为他行的,他说他可以连续游五百米。我看着他下水,一个劲地叮嘱他你要小心啊,我的心砰砰直跳。我的叮嘱没能留住他。水流很急,他很快被冲到了下游,那是一段地形异常复杂的水流,一个很大的把潇男卷了进去,便再也没上来。落水的小孩没有获救,潇男也死了,死得很冤枉。他只有二十四岁,大学毕业才一年,还没有来得及体现人生的价值。

灯光突然亮了,歌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我用随身带的纸巾吸了吸眼角残余的泪,迫使自己回到现实。台上,白T-恤正被人妖搂着,一只手松松地搭在人妖的肩上,另一只手,不自然地垂着。人妖好象还不尽兴,把他的另一只牵起来放到自己的腰部。就在大家哈哈大笑的时候,人妖在他脸上使劲地亲了一下。表演就这样结束了,主持人出来说,接下来可以到后台和人妖合影,当然是要收费的。我看看白-T恤讪讪地走下台回到座位上,不一会儿见他起身往后台走去。我也跟着人群往后台走去,与其说看人妖,不如是看他。

果然他也站在人群中,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和潇男长得很接近的脸,就连从侧面看过去,也让我恍惚。左侧脸上一个红红的唇印,在灯光下分外显眼,他显然还没意识到脸上已经被盖了个大红印。我往前挤了挤,在他背上碰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他别过头,看见我手里抬起的纸巾,用一种很茫然的眼光看着我。我点点头,似乎确认这是给他的。见他还没有接的样子,我又指指自己的左脸?{,示意他脸上有东西。我们象两个哑剧演员在那里指点着,谁都没有想到开口说话,短短几秒却好象过了很久。直到旁边的人跟他说你脸上有口红印,他才突然省悟地接过我手里的纸巾,不停地对我道谢。我莞尔一笑,在他的道谢声中走了出去。

对他所有的了解,除了眼里看到的形象,只知道他姓曲,来自济南的一个团。

在凉凉的海滨之夜,我又一次辗转难眠。爱上一个人,只要一瞬间。在这样一孤单的地方,以这样的方式爱上一个没有过去和将来的人。我在深夜的静谧里泪雨滂沱,也许积蓄太久,终于找到释放的出口。

我没有勇气去打听他,在会场的门口,我分明看见他。在月色下我们远远地互望着,却没有人朝对方往前一步。二十七岁了,好象已经麻木,不再有了冒险的激情,和那永往直前的勇气。

第二天去的是种植圆,里面有些叫不出名的热带植物。我象是在田野里散步一样的在里面来回走着,偶尔遇上那对母女,便让我给她们拍照。可能察觉到我这人有点怪异,爱单独行动。不是不得已住在一起,她们也懒得打搅我。一个单身女子这样出游,总让一些正常人感到不那么正常的。

回到海口已是傍晚,我们需要从这里坐明天早上的飞机返回。说是四晚五日游,真正游玩的时间不过三天而已,海南也就这么些地方能去。对于热衷走马观花式旅游的人来说,三天已经显出累赘了。

海口的天气明显转凉,晚上出门披上了多带的外套。每到一个城市,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迪厅和酒巴。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城市的精典。没有这两样或没有象样的这两种场所的地方,则是相对闭塞了。我叫了车,跟司机说把我带到这里最热闹的迪厅。因为基本合二为一,更确实的说是迪吧。司机东弯西拐,很快就在一处旧旧的楼前停了。楼面不大,霓虹灯夺目,里面依晰传出低沉的音乐声。

我象一个老练的常客直直往里走,在入口处买了票进去。

中间的舞台不大,里面被形形色色的人挤得水泄不通,大多数是青春四溢的少男少女。周围的坐位很多,我在台阶上面的空间找个空位坐了。环顾四周,有的是三五成群的人在喝酒抽烟聊天,有的时一对男女在窃[窃私语。我要了瓶啤酒,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时间越来越晚,人也多了起来。不时地有人看中我面前空着的那一半,问有没有人。我干脆要了两瓶酒,一瓶放在了对面。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明天就要结束这段旅行,不要再惹什么事非了。我两瓶酒轮流着喝,发现这倒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好象对面坐了一个人。对,就当他是潇男吧,他也喜欢来这样的地方,静的时候要特别的静,而闹的时候却是极致的疯狂。这么多年来,除了年龄,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我一边喝着一边想,忘了周围的人的存在。直到有一个人坐在我对面,我直好拿起身边的酒瓶,便有些不耐烦地说“这里有人!”心想这人也够粗鲁,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坐了。坐着的人没有反应,只顾拿他的酒喝。我抬头去看,“潇男!”还是那身白T恤,在幽暗的灯光底,脸黑了些。酒量本来就不好,差不多两瓶酒下去,酒精开始发作。我强撑着,以免自己失态。“我们好象不认识。”我说着,并不看他。“谢谢你的纸巾,你是一个细心的女孩,一定还记得我的。”

当然记得了,难道你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将你放弃吗。为什么又要这样来作弄我呢!我沉默着不说话,“我注意到你在看我。”在糟杂的音乐声里,我装作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耳朵却努力捕足他说的每一个字。“我说服自己不去打破沉默,在这样的旅途里多一份遗憾”。我在心底里狂呼,你在说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以为你真的是潇男吗,以为我真的在乎你,爱上你了吗。“那现在真的很遗憾了!”我不屑地说。

久久无语。我看看他,突然轻佻地笑了“来这里找女孩吗?”他并不介意,“我就住在这附近的宾馆,喜欢一个人凑热闹。”“你呢?”他又问。“我?”我想了想,“想要堕落一下。”

周围静了下来,随后响起悠扬的急,灯光也变得柔和。“我们一起跳个舞吧。”多么庸俗的一句请求啊,我心里想。却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还没进舞池,我就开始摇摆。他扶住了我,问“有没有关系?”我连说没事。乐曲有些伤感,象是在演绎别离。很久没跳过这种舞了,连最简单的慢三都有些磕磕碰碰。最后一次跳舞还是和骏一起,当时也是喝多了酒,在人不多的舞池里瞎折腾了一阵。他的手很软,透着一股男性特有的温热向我冰凉的手心渗透。我们不再说话,脚步跟着乐曲的节拍随意地走着,却非常和谐。我开始慢慢地依偎着他,象是进入了睡眠。希望时光就这样停留,音乐不止,明天不要来临。乐曲持续着,但很快就结束了。我们回到坐位上,我执意还要喝酒,被他强行阻止并带出了出了迪厅。

我们走到街上,我已经忘了旅馆所在的方向。不肯回去也不肯告诉他旅馆的地址,也不肯去他住的地方。他陪着我在街上走着,我们牵着手,慢慢走着。刚才在WU池里的亲密仿佛有些陌生,在拐角处,我的脚下一拌,一个趔,被他一把抱住。我扑到他的怀里,仰起脸,任他的唇在我的脸上寻觅着,直至紧紧地吻在一起,贪婪的吮吸着。为什么会是这样,心狂跳不已,犹如末日来临。过了很久很久,我们才慢慢地分开。泪已经流了一脸,“怎么哭了?”“可能恋爱了吧。”我故作轻松地逃开了他的目光,在这种时候,谈爱似乎显得多余。爱就在那一刹那,似乎拽住了它,却转眼即逝。今夜是一场相聚与别离,明日就各奔东西。之所以留恋,只因为凄美。

我提出自己打车回去,他点了点头却执意要送我到宾馆门口。我没有拒绝,一路上,都不说话,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在彼此手心间不停地摩挲着,象是交流着什么。车子很快就到了宾馆门口,我打开一侧的车门却不让他下来。他没有勉强,车子掉头走了,车穸里伸出一只手,朝我不停地挥动,直至在夜色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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