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在 rolia.net 枫下论坛学英文
1999/05/07
讲起学英文，一直觉得蛮心酸。自己语言天份本来就不好，连母语都费了好些心血才会，还偏偏要去学别国的语言，并用自己磕磕绊绊的语言在别人的屋檐下讨生活。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小时不太想得到将来的事，所以总觉得英文无用而懒得习之。
幼时据说我一度还是很机敏的，尤其是英文，过耳不忘。当时父亲正在反复听他的砖头块录音机学习英语，看到幼小的我在他身边晃来晃去，便也会揪住我灌输那么一两个单词。谁知我过耳不忘，竟然很长段时间内都能朗朗上口，父母大奇，复引以为傲，向左邻右舍夸耀之。那时小小的我已经学会跟哥哥一起用英文来指眼鼻口耳舌并且比赛反应速度，而且也不输吾兄。可惜后来因为搬家等等因素，父亲没再那么刻苦钻研英语，也不太有时间指点我一二，所以我的英文就那么荒废了，如今想来仍觉可惜。
既然没人管我的英文，五岁的我乐得逍遥自在，很快就咿咿哑哑的说着中文而把英语忘得一干二净。到了八岁，幼时的英文游戏对我来说已恍若隔世。正在我差不多快忘了我学过英文这回事的时候，父亲忽然下达了命令，要我开始学英文。这不缔于晴空霹雳，我那时正玩得疯，哪肯费时间在学习上？
我不情不愿地被父母每天限在书桌前两小时自学英文。那时的教材好象是“儿童英语入门”，附两盘磁带。教学方法就是一边听磁带一边参照课本。现在想想那教材实在sucks,还没学单词先学日常对话，还没学字母先学单词，而且从头到尾没学过英文音标注释。这可不把我搞得个晕头转向稀里糊涂越学越蒙，到现在我还认为这教材对于我对英文的极大厌恶和反感起不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我实在是给这教材搞得昏头胀脑，那么长串莫名其妙的字母合在一起简直乱七八糟，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发音我根本记不住。而且当时我一直没搞懂字母和发音之间的关系，所以根本没法根据发音记住一个单词的拼法或根据拼法知道一个单词的发音。再加上没学过音标，于是只好用笨办法死记。比如elephant，我是完全按拼音记它的拼法：“鹅，乐，鹅，坡，喝，安，特”，都快背成顺口溜了。又好象good morning，关于它的发音我在旁边注释：“孤得貌拧”。当时那本书上写满了我自创的发音提示：“axe，阿克斯；hen，恨；elephant，爱乐芬得。。。”只要看看这书上涂满的中文标音就该知道我还是颇付出了一番心血的，谁知某次父母翻我的书发现了这些四不象的注音，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说这样我怎么能学得好呢，结果是我又挨了顿打:-(
父母发现我每天学两小时还是一点不长进，气恨交加，棍棒也是家常便饭。我那时每日对着外面小朋友的嬉戏而自己得在桌前苦坐已经是极为不满，更兼上乱七八糟的教材，一气之下对父母说：“不学了！不学了！”我振振有辞曰，书上有云，科学理论证明，学习语言最佳年龄为五至八岁，无怪乎我五岁时有若神童而八岁则愚如顽牛，毕竟已是强弩之末，大好年华已然逝去，再学也是无用。母亲半信半疑地斥我为“狡辩！”，然则后来果然不太逼迫我了。
从监狱里逃出来快活了没几年，就又被关回去了。又得自修英文。好在此时学校已经教了一些英语，二十六字母是会了，不至于象从前那么迷糊。但也许是小时的学习经历吓怕了我，我十分抗拒学英语。这时我大概已经十一岁了，离学习语言的“黄金岁月”更不着边际了，可这次父亲横了心，棍棒侍候，非学不可，每晚临睡前考试。这次的教材好象是“英语九百句”，据说是很好的课本，还是标准口音。那时就拿几张黑色的唱片，在家里的唱片机上嘶嘶地放着，手里捧本书，跟着听和读，时不时拿过针头再重放一段。但我还是觉得这课本对我来说太深了，它又讲那么快，我根本记不住。后来父亲规定放松了些，每天记十个单词吧，再后来是每天记五个单词。虽说如此，我还是完成不了任务。这里又有一次印象很深的事件。某个夜晚临睡前父亲照例捉住我要考今天的单词记得怎么样了。当时他刚好很忙，所以让哥哥考我。哥哥一脸的不屑与不情愿，懒懒地拿本书倚在唱片机前，吩咐我开始背单词。他连说了两个我都没背出来，第三个是“plane”。我嗯嗯啊啊了半天“p...l...e...n..”哥哥早被我的拖延时间弄得不耐烦，听到这儿拎起书转身就走向父亲那儿告状。我无助地望向门口，过了会儿，果然，父亲奔了进来，一把滴溜起我，出了门就要打。忽然，他好象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把我象老鹰捉小鸡一样拎回哥哥面前，问道：“五个只对了三个，是五个单词对了三个单词么？那还凑合了。”我被父亲提着，可怜巴巴地看着哥哥，拼命祈祷他能发下同情心，说个是。谁知道我哥哥毫不犹豫地说：“五个单词只对了三个字母！”啊，然后父亲就很气愤地揍了我一顿。我一面挨打一面注视着眼前的东西。如今我记不得被揍的疼痛了，也记不清哥哥后来是否留在屋里看我挨打。我只记得昏黄的灯泡照得屋内特别黯淡，黑色的唱片黝黝泛着金属的光泽，唱片机张大着嘴巴似乎要把我吞进去。。。
后来我好象铁了心不再学习英语了。父亲看我实在毫无长进，最终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教育。上初一时我英文还能排在前三名，后来日渐没落，果然是没有语言的天份。离国万里，方才发现英文的重要，否则竟如哑巴，十分吃亏。上学时为英文能过关几经波折，后来选修哲学人文等仍觉得不带劲，如同拐了腿的兔子。曾有个英文老师鼓励我，说我将来能成为作家，我哑口无言，但觉此生英文未通中文殆尽，文学终只为不敢想的梦。
父亲一生不曾关心过我的学习，唯独英文是他一直抓得很紧而一心盼我能念出成绩的科。如今方体会出他的苦心，但我终还是让他失望了。更多精彩文章及讨论，请光临枫下论坛 rolia.net